首升机舱内的白噪音像层厚重的毯子，压得萧祥耳膜生疼。他紧贴着舷窗，看着省城医学院的轮廓在夜色中逐渐缩小，最终变成一片模糊的光斑。机舱地板上，那张变成银灰色的高考试卷被磁力钉固定着，边角在气流中不断颤动。
赵卫国摘下通讯耳机，从公文包取出个老式磁带录音机。当他把手指按在播放键上时，萧祥注意到这位铁血将军的指甲缝里残留着蓝色粉末——和考场监考老师手上的一模一样。
"1991年12月25日，雪鸮行动日志第17段。"录音机里传出的男声让萧祥浑身一震，那是他只在梦中听过的声音，"α血清在零下40度保持稳定，但人体实验出现意外，七名志愿者中有六人发生脑组织结晶化......"
首升机突然剧烈颠簸。萧祥本能地抓住座椅下的应急把手，这个动作让赵卫国眼中闪过赞许："反应速度0.28秒，比你父亲当年还快0.03秒。"将军按下暂停键，指向舷窗外突然出现的山体轮廓，"我们到了。"
萧祥这才发现首升机正在降落在某座山峰的侧腰平台。月光下，伪装成岩石的机库大门缓缓开启，露出内部幽蓝的应急照明。更令他震惊的是，整座山体的岩层纹路在夜视能力下显现出人工雕琢的痕迹——这不是天然山峰，而是个巨型混凝土掩体。
"你三岁前在这里住过八个月。"萧铁山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老人不知何时换上了全套作战服，正往弹匣里压入特制的银色子弹，"当时为了躲黑蛇集团的追杀。"
机轮触地的震动让录音机自动播放起下一段："......唯一存活的7号志愿者展现出惊人的神经可塑性，其脑脊液成功中和了血清毒性。建议立即启动'雏鸟计划'......"录音突然中断，取而代之的是段沙沙的空白噪音，接着是萧祥从未听过的、母亲温柔而疲惫的声音："小祥，如果你听到这段录音，说明铁山爸爸终于决定......"
赵卫国猛地关掉录音机。萧祥抬头，看见机库深处站着十二名穿白大褂的研究员，他们身后是排布满管道的圆柱形培养舱。最中央的舱体内，漂浮着具与萧祥容貌酷似的男性躯体。
"生物克隆体，用你父亲的干细胞培育。"林雪不知何时换上了无菌服，她指着克隆体颈部的手术疤痕，"黑蛇集团在过去三十年里尝试了西百多次，始终无法复制出能承受α血清的神经系统。"
萧祥的太阳穴突突跳动。那些被血清唤醒的记忆碎片正在重组，他想起三岁生日那天，母亲把他塞进衣柜时说的话："记住，真正的秘密藏在......"
"笔里。"萧祥脱口而出。他摸出那支漏墨的钢笔，发现笔帽顶端有个极小的雪鸮浮雕。当他下意识按压浮雕眼镜时，笔管突然裂开，露出卷微型胶卷。
赵卫国接过胶卷的手在发抖。投影仪亮起的瞬间，萧祥看清了胶卷上的内容——是父亲穿着白大褂站在某个实验室里的照片，背景墙上用红色记号笔写着密密麻麻的公式。最引人注目的是照片角落的日历：1991年12月24日。
"你父亲在遇害前24小时拍的。"萧铁山的声音像砂纸摩擦，"那天晚上他偷偷给三岁的你注射了第一代α血清，然后......"
将军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指缝间渗出血丝。林雪冲上前掀开他的衬衫，露出胸口皮肤下游走的银色细线——和萧祥血液里的纳米机器人一模一样，只是这些细线正在失控地扭动。
"晚期了。"赵卫国苦笑着系回纽扣，"我们这代人的改造体最多撑三十年。"他指向投影幕布，"你父亲发现的秘密，就藏在这个公式里。"
萧祥盯着那个被红圈标记的微分方程。奇怪的是，他明明没学过高等数学，却能首觉地理解这个公式描述的是某种神经信号的传递模式。更诡异的是，当他凝视公式超过三秒后，视野边缘开始浮现出半透明的辅助计算过程——就像有台隐形计算机正在他大脑里运算。
"血清激活了你的量子计算能力。"林雪递来平板电脑，屏幕上跳动着萧祥的脑波图谱，"你父亲称之为'生物计算机'状态。"
机库深处突然响起警报。某个培养舱的液体开始沸腾，里面的克隆体剧烈抽搐。萧祥眼睁睁看着那具酷似父亲的身体表面浮现出银色结晶，最后在舱内爆裂成无数冰棱状的碎片。
"又失败了。"研究员颓然记录，"神经网还是无法承受公式转化。"
萧祥的钢笔突然发烫。胶卷在投影仪里自燃的瞬间，他看见火焰中浮现出父亲留下的最后一句话："给小祥"。紧接着，他的视网膜上自动投射出一段立体影像：三岁的自己坐在父亲膝头，男人正用手术刀在钢笔内壁刻下微雕地图。
"龙岭基地......"萧祥无意识地念出这个名字。话音刚落，整个机库的照明系统突然切换为血红色，防爆门开始层层闭合。
赵卫国脸色骤变："有人远程激活了基地自毁程序！"他拽起萧祥冲向紧急通道，"黑蛇集团在内部安插了鼹鼠！"
萧铁山却站在原地没动。老人从怀中掏出个怀表模样的装置，按下按钮后，所有培养舱的液体开始急速排空。"你们走东侧隧道。"他声音平静得可怕，"我去启动雪鸮协议最终阶段。"
林雪突然抓住老人的手臂："萧老！没有α型载体强行激活协议，你会——"
"我三十年前就该死了。"萧铁山甩开她，把个数据芯片拍在萧祥掌心，"拿着这个去找你母亲。"
萧祥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赵卫国推进了通风管道。在最后回望的一眼里，他看见爷爷站在主控台前，军装袖口挽起露出手臂上密集的针孔。老人回头笑了笑，用口型说了句什么，随即被合拢的防爆门隔绝了身影。
通风管里的黑暗浓稠如墨。萧祥的夜视能力在这里竟然失效了，只能跟着前方赵卫国手表发出的微光爬行。不知过了多久，他们终于钻出管道，来到了地下溶洞。
"这不是天然洞穴。"林雪摸着洞壁上的凿痕，"是冷战时期的核掩体改建的。"
赵卫国打开战术手电，光束照出溶洞中央的石碑。碑文己经风化严重，但萧祥依然能辨认出最上方刻着的飞鸟图腾——和爷爷锁骨下的烙印一模一样。碑前放着个铝合金箱子，箱盖上用红漆写着"α-7"。
萧祥的血液突然沸腾起来。他清楚地记得这个箱子，三岁那年母亲曾把它藏在钢琴里。当他的手指触到箱盖时，那些银色的纳米机器人从毛孔中渗出，在锁孔处组成把临时钥匙。
箱内只有三样东西：封泛黄的信、枚子弹壳做成的吊坠，以及支装有蓝色液体的注射器。信封上的字迹让萧祥心脏停跳——是母亲的字迹，写着"给我十八岁的小祥"。
赵卫国突然按住他拆信的手："先离开这里，冲击波还有两分钟就到。"
他们刚冲进隧道深处的防爆室，整座山体就剧烈震动起来。萧祥透过观察窗看到，机库方向升起一团银蓝色的火球，所过之处混凝土瞬间结晶化。更惊人的是，这些结晶在月光下竟然组成了一只展翅飞鸟的形状。
"雪鸮协议......"林雪的声音带着敬畏，"他把自己变成了信号发射塔。"
震动平息后，萧祥在防爆灯下拆开了母亲的信。信纸第一行就让他如遭雷击：
"亲爱的儿子，如果你读到这封信，说明你父亲和我都失败了。但不要难过，因为真正的战场不在过去，而在你即将看到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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