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云晚刚喝了一杯酒,眼角的余光却忽然瞥见远处园林小径的尽头,转出两个人影。
二人正一前一后地往前厅的方向走。
走在前面的,是个身穿锦袍的中年男人,气度不凡,正是清河郡王。
而跟在他身后半步之遥,穿着一身月白色襕衫,身姿挺拔如松的,不是沈砚清又是谁?!
姜云晚的脑子“嗡”的一声,仿佛有惊雷炸开。
完犊子了!
说曹操,曹操到!
她几乎是下意识地就想从软榻上弹起来,可手腕还被丹阳县主攥着,根本动弹不得。
与此同时,清河郡王似乎也察觉到了水榭这边的动静,他侧过头看了一眼,当看到水榭里这副活色生香的景象时,脸上顿时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尴尬。
尤其是当他看到沈砚清的目光也随之投过来时,那份尴尬就更浓了。
沈砚清的脚步,在看到水榭的那一刻,便停了下来。
他远远地看向那座建立在碧波之上的华美水榭,目光穿过袅袅的熏香和飘逸的轻纱,精准地落在了那抹他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身影上。
清河郡王干咳了一声,有些讪讪地解释道:“咳,小女……素日里就喜好这些乐舞诗词,弄些排场出来,让怀玉见笑了。”
沈砚清根本没听清清河郡王在说什么。
他的耳朵里一片轰鸣,所有的声音都褪去了,整个世界仿佛都变成了无声的画面。
他看见了。
他看见自己的妻子,姜云晚,正坐在那个以奢靡放荡闻名京城的丹阳县主身边。
她坐在一张铺着虎皮的软榻上,丹阳县主亲昵地拉着她的手,身体几乎靠在了一起,正侧头对她说着什么。
而在她们周围,是衣衫不整的男人,是靡靡的琴音,是浮华的酒气。
那是一个他从未接触过,甚至从未想象过的世界。
一个充满了欲望和颓靡的世界。
而他的云晚,那个会因为他多看了她一眼就脸红,那个会在灶台前为他洗手作羹汤,那个会在灯下为他缝补衣衫,笑起来眼睛里像是有星星的云晚,此刻就身处在那个世界的中央。
沈砚清的瞳孔骤然收缩,攥在袖中的手指一瞬间收紧,指节因为用力而泛出青白色。
他没有错过,就在他看过去的那一瞬,他还看到姜云晚脸上那副惊慌失措、想要挣脱却又动弹不得的表情。
清河郡王还在旁边尴尬地找补:“年轻人嘛,就喜欢热闹……怀玉,咱们还是先去前厅用茶吧?”
沈砚清像是没有听到他的话,那双平日里总是含着温润笑意的清眸,此刻像是被泼了墨的寒潭,沉得不见一丝光亮。
他抬脚,一步一步,朝着水榭的方向走去。
水榭里的靡靡之音,在沈砚清的身影出现时,诡异地停滞了一瞬。那些原本歪歪倒倒、放浪形骸的男人们,仿佛被一道无形的冰冷视线扫过,下意识地收敛了姿态,原本喧闹淫靡的气氛,像是被一只大手扼住,瞬间变得凝重而诡异。
丹阳县主也察觉到了这股不同寻常的寂静。
她顺着众人的目光望去,便看到了那个缓步而来的男人。
清风拂过,吹起他月白色的衣袂,身姿挺拔,面容清隽,宛如一幅行走的水墨画。可那双看向这里的眼睛,却冷得像是腊月的寒冰,让周遭的暖风都失了温度。
丹阳县主非但没有半分畏惧,反而眼中闪过一丝玩味和兴致。
她不仅没有松开姜云晚,反而将她的手腕攥得更紧了些,甚至还故意将身子朝姜云晚那边又贴近了几分,用一种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带着笑意在她耳边低语:“哟,你家那位来了。瞧瞧这眼神,啧啧,恨不得把我生吞活剥了呢。”
姜云晚快要哭了。
她现在哪里还有心情听丹阳县主调侃,她的全部心神都被那个越来越近的身影攫住了。
这哪里是解释得清的场面!
这水榭里是什么光景,她比谁都清楚。
一群穿得跟没穿一样的男人,酒气熏天,软玉温香,她自己还被丹阳县主这么亲密地拉着……这在任何一个男人眼里,都是一副不堪入目的画面。
更何况,那个人是沈砚清。
是那个连多看一眼陌生女子都会觉得冒犯,那个骨子里刻着礼义廉耻的沈砚清!
“急什么,”丹阳县主轻笑一声,非但不放,反而用另一只手端起酒杯,慢悠悠地呷了一口,“正主儿来了,好戏才要开场呢。”
就在这拉扯之间,沈砚清己经走到了水榭的入口。
他停下脚步,没有踏进来,只是站在那儿,目光穿过那些噤若寒蝉的男人们,径首落在姜云晚焦急的脸上。
他什么都没说。
可那沉默的注视,却比任何严厉的斥责都更让姜云晚心慌意乱。
那是一种混杂着失望、冰冷、以及……一丝她看不懂的受伤的情绪。仿佛一把淬了冰的刀子,精准地扎进了她的心脏,让她疼得喘不过气来。
“沈、沈砚清……”姜云晚的声音都在发抖,她终于用力挣脱了丹阳县主的手,几乎是连滚带爬地从软榻上下来,踉跄着朝他跑去。
“你听我解释!不是你想的那样!我……”
她的话还没说完,沈砚清己经转过身,对跟上来的清河郡王微微颔首,声音平稳得听不出任何情绪:“王爷,下官家中尚有急事,先行告退了。”
说完,他便转身,头也不回地沿着来路往回走。
那背影决绝得没有一丝留恋。
“哎,沈砚清!”姜云晚急了,提着裙摆就追了上去,也顾不上跟清河郡王和丹阳县主告辞了。
她现在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追上他,跟他解释清楚!
可她一个女子,又穿着繁复的裙衫,哪里追得上一个存心不想理她的男人。等她气喘吁吁地追出王府大门时,只看到沈砚清己经面无表情地坐在了自家的马车里,车夫正准备放下帘子。
“等等!”姜云晚大喊一声,不顾仪态地冲了过去,掀开帘子就钻了进去。
马车里,空间狭小。
沈砚清端坐在角落,闭着眼,侧脸的线条紧绷着,像是一尊没有感情的玉雕。
姜云晚一进来,就感到一股逼人的寒气扑面而来,那不是天气的冷,而是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几乎能将人的血液都冻僵的冷意。
车夫在外面低声请示:“大人,夫人,可以走了吗?”
沈砚清没有睁眼,只是从喉咙里发出一个单音:“走。”
马车缓缓启动,车轮压过青石板路,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在这死寂的车厢里,显得格外清晰。
姜云晚挨着车壁坐下,离他远远的。她偷偷地觑着他的脸色,心里七上八下,像是揣了十几只兔子,乱撞个不停。
她酝酿了好一会儿,才鼓起勇气,小心翼翼地开口:“相公……那个……今天的事情,是个误会。”
沈砚清眼皮都没动一下,仿佛没听见。
“我真的不知道丹阳县主的宴会是那个样子的,”姜云晚的声音越来越小,带着一丝委屈,“是县主邀我来的,说是普通的赏花宴,我哪知道会……”
沈砚清抿着嘴一言不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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