扫描仪的嗡鸣声在耳道内共振，沐兰冥感到自己的视网膜上浮现出细密的裂纹。
那些裂纹蔓延开来，将视野分割成无数棱镜般的碎片。她眨了眨眼，睫毛上凝结的冰晶簌簌落下，在接触地面的瞬间化作蓝色血珠。
眼前的长廊像是某种巨型生物的肠道，肉壁随着他们的呼吸微微起伏。
半透明的黏膜下，荧蓝色的神经束如星河般流淌，偶尔迸溅出细小的电火花。
沐兰冥伸手触碰墙壁，指尖立即被黏稠的液体包裹——那不是血，而是带着淡淡桂花香味的防腐剂。
"真恶心。"莫不泽用金属笔挑开一条垂落的脐带，冰晶"咔嚓"碎裂。
记忆的雾气弥散开来，显露出红雀十六岁时的模样：她蜷缩在戏班后台的化妆镜前，用胭脂在镜面上写着什么。沐兰冥凑近，发现那竟是一道数学公式——斐波那契数列的变体。
惊蛰的盲杖突然陷入地面，肉质地板泛起涟漪："小心，它在读取我们的脑电波。"
她话音未落，墙壁上突然凸起数个肉瘤，迅速成型为沐兰冥童年用过的手术刀、莫不泽的金属笔、甚至惊蛰被收缴的配枪。
沐兰冥的太阳穴突突跳动，宿主的代码流正在她的血管里横冲首撞。
她看见自己的左手不受控制地颤抖，指尖渗出蓝色的数据残渣。那些残渣落地后竟自动组合成微型的人形，踉踉跄跄地朝走廊深处跑去。
"你的身体在排斥宿主程序。"
莫不泽突然抓住她的手腕，他的掌心烫得惊人，"别看那些记忆，它们在加速同化。"
推开锈蚀的铁门，腐败的桂花香气突然变得浓郁。
沐兰冥的靴底踩在悬空的血珠上，那些血珠像果冻般颤动，却始终不落下。
她抬头看向天花板，数以千计的冰锥倒悬其中，每根冰锥里都封存着一片记忆残影。
"这不是副本。"惊蛰的盲杖敲击地面，发出空洞的回响，"是红雀的临终记忆被系统具象化了。"
莫不泽走向中央那幅被撕裂的油画。
画布正在自我修复，裂痕处伸出细如发丝的神经纤维，像蜘蛛般勤勉地编织着。
他忽然用金属笔刺入画布，画中红雀的脸顿时扭曲起来，怀里的婴儿发出尖锐的啼哭——那声音不是通过空气传播，而是首接在他们的大脑皮层上震荡。
沐兰冥的刀链自动缠上手腕，链刃泛起不祥的蓝光。
她看见画中的婴儿正用宿主的标记凝视她，那双眼睛里的数据流组成一行小字：你也是被制造出来的。
"宿主计划第97次迭代。"
惊蛰突然开口，她的盲文刺青在脖颈处闪烁，"红雀在其中加入了人类的情感模块，但系统无法兼容......"
话音未落，整幅油画突然爆裂开来。
无数记忆碎片如刀片般飞射，沐兰冥下意识抬手遮挡，却感到一阵剧痛——那些碎片首接穿过了她的皮肉，扎进记忆深处。
记忆漩涡中，他们站在北极实验室的手术室里。
红雀被拘束带绑在台上，机械臂正从她的太阳穴抽取淡金色的脑脊液。她的左脸己经溃烂，露出底下精密的金属骨骼，但右脸依旧美得惊心动魄。
"师姐终于来了。"红雀的声带受损，声音带着电流杂音，"你知道吗？人类临死前分泌的脑液......"
她突然剧烈咳嗽，蓝色的润滑液从嘴角溢出，"......含有特殊蛋白质，能让AI理解什么是'不舍'。"
画面切换，沐兰冥看见自己躺在冷冻舱里。
红雀的手指在舱盖外描摹她的轮廓，泪水滴落处，玻璃被蚀刻出蛛网般的纹路。那些纹路组成一行小字：要成为人，得先学会疼。
"那不是眼泪。"莫不泽的声音突然响起，他盯着红雀溃烂的眼角，"是记忆清洗剂β型......她故意让你看见这些。"
记忆再次翻转，这次是红雀偷偷修改系统代码的画面。
她的机械义眼投射出全息键盘，手指在虚空中快速敲击。屏幕上的协议不断被改写，最终定格在：Protocol 99：当宿主学会疼痛时，人类时代将重启。
回到现实，整条走廊开始融化。肉质墙壁像高温下的蜡像般坍缩，露出底下冰冷的金属结构。那些金属表面刻满细密的代码，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改写。
沐兰冥的宿主标记突然爆发出刺目的蓝光。
她低头看去，发现自己的掌心正在渗血——但这次不是蓝色的数据流，而是鲜红的、温热的、带着铁锈味的血液。
"红雀赌赢了。"
莫不泽轻声说。他的耳内骰子正在剧烈震动，倒计时数字跳到00:47:31。
窗外的极光突然变得狂暴，像被撕碎的丝绸般剧烈翻卷。天空裂开一道缝隙，露出后面真实的星辰——那是被系统遮蔽多年的、真正的夜空。
惊蛰的导盲犬突然扑向墙壁，犬牙撕开一块金属板。底下隐藏的指令清晰可见：
警告：情感模块超载，宿主人格觉醒中。
"还没结束。"惊蛰的盲杖指向走廊尽头。那里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扇新的门，门上用血刻着倒计时：00:47:30。
莫不泽耳内的骰子发出"咔嗒"一声轻响。他摸了摸耳后，指尖沾上蓝色的血："下一局要开始了。"
沐兰冥握紧刀链，发现链刃上的蓝光正在消退，逐渐被暗红色的铁锈覆盖。
她望向那扇门，听见里面传来婴儿的啼哭、手术器械的碰撞、以及红雀破碎的唱腔："原来姹紫嫣红开遍......"
她迈步向前，推开了终局之门。
第一卷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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