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羽从五层楼的窗户一跃而下。
她没跑两步，修养两日生龙活虎的罗浮将军也跟着跳下来，两人沿着烟熏火燎的砖石路跑了三圈，天羽才找着去长乐天的星槎码头。
两人从丹鼎司狂奔而出，景元才停下。
小鸟问：“你为什么不飞？”
天羽停下来，也跟着疑惑，而后恍然大悟，“可能之前在丹鼎司奔跑的次数太多了……”
景元动了动肩膀，在空旷地拉伸了一下，“在病床上坐久了，就想运动一下松松筋骨。昨日白露小姐怎么都不同意我出来活动，今天可算是让我找到机会了。”
天羽：“你要是真想出来也没人会拦你吧。”
景元：“这回我是追着你出来的，所以主治医生会先骂你而不是我。”
小鸟：“这甩锅的本事原来也是师门传统哦。”
景元笑了笑，“就算今日找不到出门的空档，最迟明日，我也要出院了。明日辰时的慰灵奠仪，我会出席，你若是没别的事，要不要一起？”
天羽不知道这是个什么活动，“慰灵奠仪？”
景元正色，“慰灵奠仪是狐人的安葬仪式。这次灾难中，有太多云骑殉职或堕入魔阴身，因果殿来不及收纳彼等生平。所以天舶司司舵驭空提议，将逝者们的遗物放上星槎，送出仙舟，航入恒星，与之同辉，告慰他们的英灵。”
“你可能不喜欢这样严肃的场合，但……”
天羽说：“我知道了，会去的。”
景元：“如此甚好。明日我会在坤舆台观礼，你按时到就行。”
天羽跳上星槎，景元身着病号服，站在码头与她摆手，“你先去吧，莫要将星槎再开进海里了。”
天羽点头，没成想景元的下一句话却是，“那些还未蜕生的持明卵是无辜的，有什么事，你冲着龙师去吧。”
说得太有道理了，天羽差点栽倒在仪表盘前。
再从舷窗看出去，景元只是微笑。
几个医士从丹鼎司跑出来，着急忙慌地叫着将军，可能是来抓他回去了。
天羽调试了一下导航，星槎自动飞到固定轨道，往长乐天的方向驶去。
***
考虑到白露就那么丁点儿大，可能吃不了太多东西，天羽在长乐天精挑细选，挑中了一个糕点什锦拼盘，白露报的那一溜儿菜名都在里头。
不过因为中午那顿没怎么吃，天羽在拜访龙尊之前，先在点心店干了三斤豌豆黄，三斤桂花糕，三斤杏仁酪，三斤枣泥酥，三斤糯米糍……垫垫肚子。
最后那点心店的老板含泪将她送走，那礼盒是老板倾情赠送的，相当于不要钱。
也不知道她是因为天羽吃太多怕她撑死在店里，还是好久没开张一开张就来了个大单把不新鲜的库存全都消耗掉而感动。
“天羽大人，您来了。”一个持明姑娘在星槎码头等她，“妾身名为浣溪，白露小姐吩咐妾身来长乐天接送，今晚您是她的客人。”
果然大族就是规矩多。
她完全没考虑过是因为自己创飞持明族的次数太多才会让这些人如临大敌。
天羽问心无愧，所以她从不在自己身上找原因。
“天羽大人，这边请。”
按照礼法，天羽是帝弓司命的令使，应以将军之礼相待，白露准备在显龙大雩殿会见天羽，足够庄重，不失礼数。
天羽到的时候，白露就站在玛卡巴卡雕像前，身侧站着几个侍从打扮的持明族人。
听见有人前来，她才转过身，“你来啦，我以为晚饭前你能到，亏我还期待了好一会儿，这下吃过饭了，又吃不下你的点心了。”
天羽将礼盒递给她，“今天吃不下就明天吃，而且点心和主食是装在两个胃里的。”
白露开心地收下，“英雄所见略同嘛！”
白露把点心盒子交给身侧的侍者，“好啦，礼也送了，说说你的来意吧。”
“且慢。”
一个凌厉的男声从二人身侧传来，一个穿着打扮有些浮夸的持明族男子走来，面上挺年轻，额生一角。
难得能遇见一个长着龙角的持明，天羽不免多看了一眼。
他带着几个侍者，排场不大不小，总之看上去算个人物，也没停下来的意思，边走边说：“在下龙师涛然，见过白露大人，见过天羽大人。”
涛然在白露和天羽身侧停下，没说话，白露却微微蹙眉，似乎对他的到来有些意外，又有些不适。
天羽说：“哦……原来你就是龙师啊。”
涛然颔首，“正是，此前在下邀您前来持明族地一叙，您百般推脱，怎么如今突然到访，这不是让涛然失了礼数？”
天羽说：“龙尊大人礼数周全，我没觉得哪里受冒犯。”
涛然微笑，“如此便好。不知天羽大人所为何事？”
天羽也笑，“我是来道歉的。”
涛然的笑有些僵硬。
他不方便说的话，身后的侍者替他说了，“你身为巡猎令使，行事狂放，不计后果，将我们持明一族的圣地祈龙坛和显龙大雩殿糟践成这个样子，你还有脸来道歉？”
天羽有些惊讶。
因为自从她涅槃重生以来，遇到的大多数人（包括幻胧）都客客气气的，从没见过这样的指控。
不客气的好像也有，但他们开口说话之前就死了。
涛然在天羽反应过来之前先抬手让身边人闭嘴，“多嘴，天羽大人别介意，他在族中待久了，有些口无遮拦。”
“那确实是有些口无遮拦。”天羽这么回答。
涛然的笑快挂不住了。
白露左看看，右看看，敏锐地发现涛然好像没在天羽这儿讨到好。
作为龙尊，她应该站在龙师这边，但作为白露，她其实更喜欢天羽一点。
白露很纠结，龙师也无意让这个名义上的龙尊太纠结，正想让人把她带走，好聊些更深入的东西，天羽却接着说道：“道歉是我的事，你们接不接受道歉是你们的事。”
刚才那个比较冲动的侍者没想到她会这么说，当即要喝骂，又被涛然皱着眉拦下，“大人这是何意？”
见涛然还如此自持，天羽微微挑眉，没有再阴阳怪气。
“我在缉拿幻胧时，毁坏了丹鼎司，祈龙坛，显龙大雩殿，这是事实，我承认，我损害了持明族的利益，应该道歉。”
“当然，我也不是让各位忍气吞声的意思，这些东西我可以照价赔偿，也可以交换一些等值的物资，只要我能办到，都可以商量。”
龙师带来的人消停了些，虽然脸上还是有些不服，但好歹是愿意谈谈了。
涛然：“天羽大人的诚意我等看在眼里，自然不会为难，可除开维修的费用，这祈龙坛和龙尊雕像，是持明族代代相传的精神寄托，其价值不可估量……”
天羽又笑，“那龙师认为？”
涛然倒没有狮子大开口，“不若就算您欠持明一个人情，日后持明有难，还望大人相助。”
天羽说：“好。”
涛然见她答应，暗地里松口气，正准备说几句客套话，天羽却没给他机会，“此事己了，那么，我还有一事要向几位质询。”
涛然心里咯噔一声，顿觉不妙。
“我听闻七百年前，持明一族曾拿我入药，龙师涛然，不要用年龄来推脱，你看起来挺年轻，但我能嗅到你身上腐朽的气息……”
“所以，此事是真是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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