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绪纷乱的一天结束后，天羽必然是要做梦的。
这次她多少有点心理准备，但一入梦就绷不住了。
她还在牢里压着，但这一回，就算梦里的痛觉很稀薄，她也感觉到身体的迟钝，冰冷，钝痛，无法有效地指挥西肢，哪怕是抬抬手指都办不到。
持明还是有两把刷子的，起码刷新了天羽对自己的认知——原来她不是百毒不侵，药物还是可以对她起作用的。
就是不知道龙师们用的是什么药，她有点好奇。
锁链比之前挂得更多了，它们穿过她的肋骨，腹腔，锁骨，各个关节，但这玩意看上去有点多余，因为天羽现在只能趴在地上，跪也跪不下去。
这就是人体实验的后遗症？
寒冰做成的牢房让她的皮肤和眼睛蒙上一层白霜，红色的血液结成冰碴，挂在身上。
天羽觉得这时候的自己像一块从永冻星上挖出来的千年化石。
但她还是活着的。
偌大的牢房里没有其他活人，过去的天羽不出声，不动作，于是现在的她只能对着这单调的画面思考现状。
这里还是之前那个牢房，也不知道呼雷在不在旁边，这样的死寂中，哪怕是仇敌的声音听起来都像天籁，但呼雷没有声响。
据说狐人恨极了呼雷，到现在都没放过他，用了个什么刑罚折磨他，持续到现在。
呼雷倒是没做采样以外的实验，可能是因为他不太好控制，一旦脱离幽囚狱就有可能暴走。
这么一想，天羽的丰饶赐福也不咋样，既没让她生出尖牙利爪，又没让她百毒不侵，挺普通。
想完了呼雷，眼前的景象还是没变化，天羽开始检视自己。
没用，过去的她一动不动。
就这样趴了一会儿，让天羽懊恼为什么梦里睡不着的时候，几近于无的脚步声传来，越来越近，最后停在门口。
一个人走进来，停在天羽身前半米。
看鞋面样式，是丹枫。
丹枫站在那儿，安静了几分钟，才用沙哑的声音说出第一句话。
“我……最近有些忙，抱歉。”
天羽没有回应，说实话，她现在跟个死人没啥区别，可能是失去了身体机能，也可能是懒得和丹枫说话。
天羽比较倾向于前者，因为她觉得丹枫应该也是有心无力，她并不怪他。
联盟会为受联盟公民报复的丰饶民沉冤昭雪吗？不会吧，没有必要啊。
丹枫没放弃己经很好了，还有什么好强求的呢？
目光的边角还有一个人影，应该是随行的判官。
丹枫说：“实验己经永久终止了，对你做出……的人，联盟判处他们一百年的监禁。”
对于持明龙师来说，这可能是比较具有羞辱意味的惩罚，一百年对这帮老毕登算什么，还不如让他们褪鳞重生更有惩罚的效果。
不过按照天羽的设想，她还以为龙师能全身而退，在持明族地里关几年就放出来呢，这样的结果己经挺出人意料的了。
丹枫继续说：“他们被关在焦热狱层，你出门之后，顺着机关往上两层，就能看到了。”
天羽：“？”
随行的判官觉得哪里不对，出声制止道：“丹枫大人，不可对犯人提……”
砰的一声，似乎是钝器击打的声音，挨了一棍子的判官声音变调，抽出武器的同时大喝，“你是哪里来的！”
“啧，丹枫，过来帮忙。”这是应星的声音。
丹枫过去帮应星揍判官了，天羽为这位判官感到抱歉——他只不过是个打工人罢了，上班的时候被云骑军里有名的英雄揍了，真是飞来横祸。
两人闷声不响地把判官打晕丢在墙角，期间只有棍棒挥舞产生的破空声。
到目前为止，他们的潜入还是很成功的，失去意识的判官没有惊动任何人。
应星走到了天羽的身前，蹲下。
“抱歉。”
他说着，伸出手，按在天羽的脖颈后。
应星从天羽的后脖颈抽出了什么东西，那是一根长条状的棍状物，抽出来之后，被他摔在一边，发出金属制品特有的清脆声音。
奇妙的感觉在身体蔓延，一股暖流涌过西肢百骸。
被抽走的脊椎在身体里重新长了出来。
砰砰，砰砰——
怪不得刚才觉得过于安静了些，原来她的心脏也不见了，现在又长了出来，开始跳动。
丹枫说：“时间来不及，我们得离开了。”
天羽的身体还要花上一段时间来修复，她得先把残留的药物消化掉才能找回活动能力，丹枫和应星有急事要做，不能再等了。
天羽明白，他们要去复活白珩。
应星先行一步，丹枫最后嘱咐道：“你知道幽囚狱的出口在哪儿。”
“做完想做的事之后，就走吧，别再来了。”
他说话的时候，天羽开始扭动，身上的锁链随着她的动作乱晃。
纷乱的锁链声响令丹枫抿唇，但他清楚这点链条绑不住她，除非她脑子出了问题还想在幽囚狱继续坐牢，所以他没有回头。
天羽抓住了他的衣角。
“你……你们……要，做什么？”
丹枫对她还挺有耐心，“我要去把她带回来。”
过去的天羽呼吸一滞，甚至感到头晕目眩。她好像立刻就明白了丹枫的意思，然后发现了更可怕的事。
“应星……去哪里？”
丹枫没回答，他蹲下来，将她的手指掰开。
他掰得挺吃力，要不是天羽现在还是虚弱状态，他还不一定能掰得动呢。
丹枫好不容易把自己的袍角解救出来，却被天羽迅疾地抓住了手腕。那力道极大，差点生生把他的手腕捏碎。
被削去的翅膀缓慢地生长出来，新生的羽毛光泽鲜亮，皮肤上的冰霜融化，她活过来了。
“丹枫。”
丹枫没有回答，但他在听。
“让应星回来。”
丹枫：“不行。”
天羽：“不要……与倏忽做交易。”
丹枫怎么可能不知道，这忠告毫无意义，但他必须要离开了。
“用我的吧。”
丹枫手上的力道一卸，差点被天羽拽倒。
“什么？”
脸颊上的冷意还未散去，天羽扯了一个笑，重复道：“用我的吧，我有一块差不多的肉，你拿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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