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超辉把车停在村口，熄了火，回头看了眼后座熟睡的孩子。沈嘉轻轻拍着孩子的背，像是怕惊醒他，又像是想确认他还在这里。
“咱们回家吧。”她说。
王超辉点点头，推着车往村里走。天边的麻雀还在飞，一群接着一群，像被风吹散的蒲公英种子，落进黄昏里。
晚饭时，孩子醒来，精神很好，还主动讲起面试官问的问题。他说有一位评委让他解释画中那只鸟为什么没有翅膀，他想了想，说：“它在心里己经飞过了。”
王超辉和沈嘉对视一眼，都笑了。
夜里，孩子早早睡下。沈嘉坐在灯下翻看那张通知单，上面写着“最终结果将在三日内公布”。她读了一遍又一遍，首到纸角都被捏得有些发软。
“你说，他会过吗？”她轻声问。
王超辉正在厨房洗碗，水声哗啦啦响着。他没立刻回答，只是把手擦干，走到她身边坐下。
“他己经飞了一半。”他说，“剩下的，就看他能不能稳住方向。”
第二天一早，李老师打来电话，说听说面试情况不错，但竞争激烈，建议他们继续准备，以防万一有加试环节。
于是，一家人又开始了新一轮的忙碌。
孩子开始整理自己的作品集，从最早的一幅涂鸦到最近完成的写生，每一张都贴上标签，注明时间、地点和灵感来源。他把最满意的作品放在最前面，也把那些失败的画夹在中间，说这样评委才能看到他的成长。
王超辉则去镇上买了几本关于美术教育的书，回来后一页页翻，记下里面提到的关键问题。他还特意请教了赵德发，问有没有类似升学考试的经验。老人摇了摇头，却递给他一本泛黄的手册，是当年知青招工时留下的资料。
“虽然不完全一样，但道理相通。”赵德发说，“关键是要让别人看到你的真心。”
沈嘉联系了几位曾在城里教书的朋友，请他们帮忙分析面试评分标准。她把这些信息整理成小卡片，贴在客厅墙上，每天早上出门前都要念一遍给孩子听。
模拟面试是在家里进行的。
王超辉扮演面试官，正襟危坐，手里拿着一支铅笔当评分笔。沈嘉站在一旁记录孩子的表现，偶尔提醒他注意语气或眼神。
“你紧张吗？”王超辉问。
“有点。”孩子点头。
“那就正常说话，别想着讨好谁。”
孩子深吸一口气，开始讲述自己最喜欢的一幅画：那是去年夏天在河边画的，阳光落在水面上，碎成无数金色的小点。他记得那天风很大，吹得画纸哗哗作响，但他还是坚持画完了。
“我画完的时候，觉得心里特别安静。”他说。
王超辉点了点头，沈嘉在纸上写下“表达自然，情感真挚”。
第二次模拟面试，孩子状态更好了。他能清楚地解释每一幅画的创作动机，也能回答一些专业性较强的问题。王超辉甚至故意问他：“如果你不能靠画画吃饭，你会怎么办？”
孩子愣了一下，然后说：“我会继续画，因为那是我的一部分。”
王超辉放下铅笔，笑了笑：“这回答不错。”
除了模拟面试，孩子还抽空复习了文化课。他知道自己要考的是综合类学校，不只是看绘画成绩。数学题他练得最多，因为容易出错；语文作文他写了三篇，都是围绕“梦想”这个主题。
沈嘉帮他改作文，一条条划掉啰嗦的地方，再补充些生动的例子。王超辉则负责抽查背诵内容，有时候突然打断孩子，问他某个历史事件的时间线。
“不是让你死记硬背，”王超辉说，“是让你理解这些事是怎么发生的。”
孩子很认真地听着，一点都没嫌烦。
第三天晚上，全家一起运动放松。他们在院子里打篮球，孩子投进了几个漂亮的三分球。王超辉笑得合不拢嘴，沈嘉抱着水壶站在边上鼓掌。
“你们两个疯子。”她说。
孩子抹了把汗，笑着说：“妈，你也来嘛。”
沈嘉摇头：“我看着你们就够了。”
运动结束，大家气喘吁吁地坐在台阶上喝水。孩子忽然说：“要是我没考上，会不会让你们失望？”
王超辉拧紧水壶盖，说：“不会。你己经比我们小时候强多了。”
沈嘉伸手揉了揉孩子的头发：“我们陪你一路走到现在，不是为了看你成功，是为了让你知道，不管发生什么，我们都相信你。”
孩子低头看着手里的篮球，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抬头笑了：“那我要努力考上。”
接下来的几天，孩子越来越沉稳。他不再频繁翻看资料，也不再反复修改作品说明。他开始练习微笑，练习在镜头前讲话，练习用简单的语言表达复杂的感受。
王超辉发现，孩子变了。
那个曾经害羞、内向的孩子，如今站在镜子前，能对着虚拟的观众说出自己的想法。他不再害怕失败，而是学会了如何面对未知。
面试前一天，全家一起吃了顿饭。孩子破天荒点了自己喜欢的菜，还主动给父母夹菜。
“你们辛苦了。”他说。
沈嘉鼻子一酸，差点落下泪来。
王超辉夹了一筷子炒肉，放进孩子碗里：“明天好好发挥。”
“嗯。”孩子点头，“我会的。”
夜深人静，孩子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发呆。外面传来远处的狗叫声，还有风掠过屋檐的声音。
他悄悄起身，打开台灯，在笔记本上写下一句话：
“我知道该怎么飞了。”
窗外的月光洒进来，照在他的脸上，也照在他握着的铅笔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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