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超辉回到县城的第二天，就接到了赵春生的电话。对方语气急促：“那边说下周三过来，但提了几个条件，你得提前看看。”
他放下手中的文件，回了个“好”，随即点开邮箱，果然看到一封来自投资方代表的邮件。标题简短：《合作补充条款》。
内容比他预想的更苛刻。除了要求村集体出让60%的利润分成外，还提出要由他们全权负责生产管理，并在三年内收回全部投资成本。最后一页附了一份合同草案，落款是“华农资本”。
王超辉皱起眉头。这份合同几乎把主动权全交给了对方，村里连最基本的定价权都没有。他起身倒了杯水，靠在窗边思索。上一次见面时，那位投资人明明态度积极，怎么短短几天，就成了这个样子？
他没有立刻回复，而是拨通了张建国的电话。
“老张，你在县里吧？能不能帮我查一下这家华农资本的背景？”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没问题，我认识人，下午给你答复。”
挂断后，他又给赵春生打了回去：“你那边先别答应，等我了解清楚再说。”
当天下午，张建国传来消息：“这家公司去年在邻省搞过一个农业项目，后来因为账目不清和村民闹翻了，现在还在打官司。”
王超辉心头一沉。他终于明白，为什么那份合同写得如此强势——对方根本就没打算长期合作，只想快速套现离场。
他必须在周三之前做好准备。
接下来两天，他重新整理了资料，重点突出了村里的资源禀赋、现有产业基础以及未来的发展潜力。他还联系了另外几家有意向的投资机构，请他们提供一份初步的合作方案作为参考。
周三上午十点，王超辉带着资料赶到会议室。投资人一行三人己经坐在那里，为首的仍是上次来的李总，西装笔挺，皮鞋锃亮，与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
寒暄过后，会议正式开始。
李总开门见山：“我们这边觉得之前的方案不太现实，所以做了些调整。”他说着，将一份新合同推到桌前，“你们看下，如果没问题，今天就能签。”
王超辉没动合同，而是打开自己的PPT：“这是我们最新的调研数据，包括农产品产量、销售渠道、物流成本，还有周边市场分析。您刚才提到的调整，其实并不符合实际。”
李总冷笑一声：“王经理，做生意不是讲理想，是讲现实。你们的基础设施落后，交通不便，仓储设备老旧，这些都得算进去。”
“所以我们才需要合作。”王超辉语气平静，“但合作应该是互利共赢，而不是一方压榨另一方。”
李总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他靠在椅背上，意味深长地看了王超辉一眼：“那你的意思是？”
“我们可以接受他们在前期投入中占较大比例，但利润分配必须公平。而且生产管理不能完全交给他们，得由村集体和企业共同参与。”
“这不可能。”李总首接摇头，“我们不会冒这个风险。”
气氛顿时紧张起来。
王超辉不慌不忙地拿出另一份文件：“这是另一家投资公司的合作意向书，他们愿意以技术入股的方式参与，利润按西六分，前期投入由他们承担一部分，同时协助培训本地团队。”
李总脸色变了变，接过文件翻了几页，没说话。
王超辉继续道：“我知道你们公司最近也在处理另一个项目的纠纷，我不想让这个合作变成下一个麻烦。我们想要的是可持续发展，不是短期收割。”
会议室陷入短暂沉默。
李总合上文件，抬头看着王超辉：“你说的公平，具体是什么意思？”
王超辉松了口气，知道对方开始动摇了。他翻开自己整理的方案，指着其中一页：“我们建议建立动态利润分配机制，初期企业占大头，随着村集体能力提升，逐步提高村民收益比例。同时设立监督小组，由双方代表组成，确保账目透明。”
李总听完，低头思索片刻，忽然笑了：“王经理，你这个人真有意思。”
王超辉也笑了：“我只是希望大家都活得下去。”
最终，双方达成妥协。企业出资建设仓储中心，村集体负责组织生产，利润前三年由企业占五成，之后逐年递减至三成。同时成立联合管理委员会，定期公开财务报表。
签字仪式结束后，李总拍了拍王超辉的肩膀：“下次有机会，咱们再合作。”
王超辉点头：“欢迎随时来村里看看。”
送走投资人后，赵春生兴奋地说：“太好了！书记说晚上请你吃饭。”
王超辉摆摆手：“先别急着庆祝，还得落实细节。尤其是那个仓储中心，选址得慎重。”
赵春生连连点头：“放心，我们都记着呢。”
两人正说着，王超辉手机响了。是沈嘉发来的信息：“听说谈成了？恭喜你。”
他笑了笑，回了个“嗯，不容易”。刚按下发送键，又收到一条：“晚上回来吃饭吗？陈慧做了你最爱吃的腊肉炒蒜苔。”
他怔了一下，手指停在屏幕上。远处夕阳西下，天边泛起淡淡的橘红色，像极了那天他在田埂上看到的景象。
他轻轻叹了口气，敲下两个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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