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没亮,王超辉就背着包出了旅馆的门。街道上静悄悄的,只有远处传来几声零星的鸡叫。他站在路口等车,手里攥着那张返城证明,纸角己经被磨得发毛。
天边泛起鱼肚白时,几个同样要返城的知青陆续聚了过来。有人打着哈欠,有人低声说话,气氛有些沉闷。大家彼此点头打招呼,却没人多说什么。他们都知道,今天是离开的日子。
火车缓缓启动时,王超辉靠在窗边,看着窗外渐渐远去的田野和村庄。太阳升起来了,金色的光洒在地里,照出一片温暖的颜色。他闭了会儿眼,心里空落落的。
一路上,车厢里不算热闹,但也不断有人议论着回到城市后的打算。有人说要去找以前的同学,有人说想先休息几天再找工作,还有人己经开始翻看带来的报纸,想找些招工信息。
王超辉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窗外。车轮撞击铁轨的声音让他想起村里的夜晚,风吹过稻田的声音也是这样,一下一下,敲在心上。
到了市郊,最先映入眼帘的是成片的新建楼房。红砖灰瓦的老房子被一排排整齐划一的居民楼取代,有的还在施工,脚手架像蜘蛛网一样缠绕在楼体外。
“变化真大。”坐他旁边的一个知青感叹道。
王超辉点点头,没有说话。他记得自己离开时,这片地方还是一片荒地,现在却己经成了新开发的住宅区。
进了市区,道路比从前宽了,街边的小摊也多了不少。骑自行车的人来来往往,穿得比从前讲究了些,连路边卖糖葫芦的小贩都戴上了干净的手套。
“这还是我小时候走过的路吗?”有人小声嘀咕。
王超辉下了车,随着人流往外走。站口外面停着几辆公共汽车,车身崭新,漆色鲜亮。他以前坐的那些破旧老车,早就不见了踪影。
他站在原地,望着熟悉又陌生的城市,一时竟不知该往哪里走。
接下来几天,王超辉和其他几位知青一起办手续、安排住宿、打听工作机会。城市的节奏比他想象中快得多,电话、电报、各种表格和证件,样样都要跟上趟,稍慢一步就会被落下。
他住进了一间集体宿舍,房间不大,西张床挤在一起。其他三位室友都是刚回城的年轻人,一个学过会计,一个会修机器,还有一个在乡下当过几年小学老师。
“你呢?”室友问他。
“我……”王超辉顿了一下,“在村里教过书。”
“那也不错啊。”对方笑了笑,“城里缺老师,你要是能进学校,也算有正经出路。”
王超辉没接话,低头整理自己的东西。他知道自己不能指望运气,一切都得从头开始。
有一天,他在街上转悠,想去看看以前的中学。走到校门口,却发现学校整体迁了地址,原来的教学楼变成了社区活动中心。门口挂着一块牌子,写着“欢迎参加青年职业培训讲座”。
他站在门口看了半天,最后转身走了。
那天晚上,他坐在宿舍的床上,翻着手里的招工简章。纸页上印着各种职位:工人、文员、销售、技术员……每一个岗位后面都跟着一句“需具备相关经验或技能”。
他合上简章,叹了口气。
“怎么了?”室友问。
“没什么。”他摇头,“就是觉得,好像什么都不会了。”
“谁不是呢?”室友拍拍他的肩,“慢慢来吧,咱们总得重新开始。”
王超辉点了点头。
第二天,他去了人才市场。里面人很多,摊位一个挨着一个,每家单位前面都排着队。他站在一家工厂的招聘点前,听工作人员讲待遇和要求。工资不高,但提供住宿,而且可以学技术。
他填了表,递上去的时候,对方扫了一眼他的简历,皱了皱眉:“你在农村待过?”
“嗯。”
“那你有没有工作经验?”
“教过书,也干过农活。”
那人笑了,“这不是我们想要的。”
王超辉接过简历,默默退到一边。
走出市场时,阳光很好,照得地面发亮。他抬头看了看天空,蓝得像是洗过的玻璃。
他忽然想到沈嘉说过的一句话:“不管在哪里,只要肯努力,总会找到自己的路。”
他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也不知道她是不是己经决定返城。信他己经寄出去了,但还没有收到回音。
那天晚上,他给沈嘉写了第二封信。信里没说太多,只问了一句:
“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时说的话吗?你说,乡村是个让人沉淀的地方。我现在离开了,可它好像己经在我心里生了根。”
写完后,他把信折好,放进抽屉最底层。
他知道,这封信,可能永远也不会寄出去。
日子一天天过去,王超辉开始适应城市的节奏。他找到了一份临时工作,在一家仓库帮忙搬运货物。虽然辛苦,但至少能维持基本生活。
有一次,他路过一家书店,看见橱窗里摆着一本关于教育改革的书。他站在那儿看了很久,忽然想起自己曾在黑板上写字的样子,粉笔灰落在衣袖上,孩子们的眼睛亮晶晶地盯着他。
他走进书店,翻开那本书,第一页写着:“教育是连接城乡差距的重要桥梁。”
他站在那里,许久没动。
风从门外吹进来,掀起了书页的一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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