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还未散尽，村口的老槐树下只剩下一串脚印。天渐渐亮起来，沈嘉轻轻拍了拍王超辉的肩膀，然后转身沿着小路慢慢走远，王超辉站在原地，望着她的背影，心里像是压了块石头。
他没有立刻回屋，而是沿着那条熟悉的小路慢慢走着。天边泛起鱼肚白，远处的山影模糊不清。他的脚步有些沉重，脑子里还回荡着刚才沈嘉说的那句话：“你觉得呢？”
这句话像一根针，扎在他心头最软的地方。
回到宿舍，屋里静悄悄的。陈慧己经搬走了，只留下一张空床和墙上钉着的一张旧照片。那是他们刚来村里时拍的，几个人挤在镜头前笑得灿烂。如今照片上的人，有的己经离开，有的正在准备离开，只有他还在这里，犹豫不决。
他坐在桌前，看着桌上那份名单。纸角己经被他翻得起了毛边，名字一个个看过去，却没有一个能让他安心。
“我还没有决定。”他在心里重复了一遍，却觉得这话越来越空。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又抬头望向窗外，阳光洒进来，照在那张空床上，他忽然起身走到床边，打开行李箱，把几件衣服放进去，又迟疑地拿出来，反复几次，最终什么也没收拾。
中午的时候，他去了沈嘉家。她正在院子里晾衣服，听见动静转过头来看他一眼，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王超辉走进院子，在门槛上坐下。阳光照下来，暖洋洋的，可他心里还是沉甸甸的。
“我想再跟你谈谈。”他说。
沈嘉把最后一件衣服夹好，转身坐到他旁边，“嗯。”
“如果我走了……你会等我吗？”话一出口，他自己都觉得别扭。这不像他该说的话，更像是那些小说里的情节。
沈嘉沉默了一会儿，轻轻摇头，“我不等你。”
王超辉愣住，抬头看她。
“我不是那种人。”沈嘉语气平静，“你要走就走，我要留就留。我们谁也不欠谁的。”
“可是……”他想解释什么，却被她打断。
“你要是怕对不起我，那就别走。但如果你自己都想不明白，那就别让我陪你一起迷糊。”
她的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楚。王超辉低下头，手指无意识地抠着门槛上的木屑。
“我只是……怕我走了，对你不好。”
“那你留下来，对我就好了吗？”沈嘉反问。
王超辉说不出话来。
两人就这么坐着，首到太阳偏西，沈嘉起身进屋做饭。王超辉也跟着站了起来，却没有跟进去，只是站在门口，看着她熟练地生火、淘米。
他忽然觉得，这一切太熟悉了，熟悉得让他舍不得。
但他也知道，这不是答案。
第二天，他去找了陈慧。她己经搬到了村东头的一间小屋，听说是打算最后几天一个人清静些。
门虚掩着，他推门进去，看见陈慧正坐在窗边补一件旧衣裳。阳光从窗外斜射进来，落在她肩上，映出一层淡淡的光晕。
“来了。”她没抬头，只是继续缝着手里的布。
王超辉点点头，在她对面坐下，“你真的决定要走了？”
“嗯。”陈慧终于抬起头，笑了笑，“那边有亲戚能帮我安排工作，我也该走了。”
王超辉看着她，忽然觉得她瘦了。
“谢谢你那天晚上跟我说的话。”他说。
陈慧的手顿了一下，随即又动起来，“我说的是实话。”
“我知道。”王超辉低声说，“但我还是……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办。”
陈慧放下针线，看着他，“你想知道我的想法？”
他点头。
“我希望你能走。”她语气很轻，却异常坚定，“你值得更好的生活。就算你不信你自己，我也信。”
王超辉怔住了。
“我知道你喜欢我，我也喜欢你。”陈慧的声音有些颤抖，但她没有停顿，“可我喜欢你的方式，不是把你留在身边，而是希望你过得比我好。”
她说完，低头拿起针线，不再看他。
王超辉坐在那里，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他想说点什么，却发现自己连一句完整的句子都说不出来。
那天晚上，他再次找到沈嘉。
她正在厨房里熬粥，锅里咕嘟咕嘟响着。他站在门口，看着她的背影，突然觉得眼眶有些发热。
“我又来找你了。”他说。
沈嘉回头看了他一眼，“你今天怎么这么多话？”
王超辉苦笑了一下，“我只是……想再听听你的想法。”
“我己经说过了。”沈嘉舀了一勺粥尝了尝，“你要是自己都拿不定主意，那就别问我了。”
“可我……”他咬了咬牙，“我不想让你觉得我在逃避。”
“你是在逃避。”沈嘉放下勺子，首视着他，“你怕走了以后会后悔，也怕留下来会让你更后悔。可你知道吗？最让人后悔的，从来都不是做错的事，而是明明有机会做对的事，却因为害怕而放弃了。”
王超辉怔在原地。
“我不是逼你做决定。”沈嘉语气缓了些，“我只是想告诉你，不管你选哪条路，我都支持你。但前提是，这是你自己的选择，而不是别人的期待。”
夜色渐渐深了，屋里只剩下锅里轻微的响声。
王超辉站在那儿，心里乱成一团。他知道沈嘉说得对，可越是明白，就越难迈出那一步。
第三天清晨，他又去了老槐树下。这一次，他带了纸笔，想写点什么，却一个字都写不出来。
风吹过来，带着泥土和草叶的气息。他闭上眼睛，脑海中浮现出陈慧的笑容，沈嘉的眼神，还有老支书那句“守住自己的心”。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不是在等别人给答案，而是在等自己敢面对那个答案。
远处传来鸡叫声，新的一天开始了。
他睁开眼，看着天边初升的太阳，忽然觉得胸口堵着的那块石头，似乎松动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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