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超辉站在公告栏前，阳光照在他脸上，却照不进心里。沈嘉的手还握着他的，温热而坚定，但他整个人像陷在一片雾里，看不清方向。
他没有立刻离开，也没有回头。只是看着那张名单，上面自己的名字像是被风吹动的纸片，随时可能飘走。
回到宿舍后，王超辉坐在床边发呆。窗外的风一阵阵地吹进来，带着泥土和草叶的气息。陈慧己经不在屋里了，桌上留着一封信，信封上写着“家人收”。他看了眼，没动，只是把目光移向窗外。
沈嘉跟了进来，轻手轻脚地把水壶放在炉子上烧水。她知道王超辉需要安静，但她也明白，这种安静比争吵更让人揪心。
“你饿吗？”她问。
王超辉摇摇头。
沈嘉走到窗边，拉开窗帘，让阳光多透进来一点。屋子里亮了一些，但王超辉脸上的阴云没有散开。
她轻轻叹了口气，坐到他身边，“你是不是……己经在想这事了？”
王超辉点点头，又摇头。
沈嘉没再说话，只是靠着他，肩膀挨着肩膀。她的体温透过衣服传来，是一种温柔的支撑，而不是催促。
傍晚的时候，赵明来找他，说公社那边可能会有新的通知，让他别太早下决定。王超辉没应声，只说了一句：“我知道。”
赵明看他这样，皱了皱眉，最终也没再多说什么，拍了拍他的肩就走了。
夜色慢慢沉下来，屋里点上了煤油灯。灯光昏黄，映得墙上的影子晃来晃去。王超辉翻出一张旧报纸，铺在桌上，用铅笔写下几个字：去，还是留？
他盯着这几个字看了很久，最后划掉，重新写了一遍。
纸上密密麻麻地列出了各种理由：城市意味着机会、更好的工作、摆脱出身的压力；乡村则有沈嘉、老支书、乡亲们，还有那些一起流汗的日子。他想起第一次扛锄头时的笨拙，想起下雨天大家挤在仓库里吃饭的笑声，想起沈嘉给他缝补衣裳时专注的眼神。
他闭上眼，脑海中浮现出陈慧昨晚说的话：“我只是做了该做的事。”
他以为自己会轻松些，可没想到反而更沉重了。
第二天一早，他去了田里。沈嘉己经在那儿除草了，见他来了，也只是抬头笑了笑，什么都没问。
两人并排干活，谁都不说话。只有锄头敲打土地的声音，和偶尔飞过的鸟鸣。
“你觉得我该走吗？”王超辉忽然开口。
沈嘉愣了一下，手里的动作停了下来。
她看着他，眼神平静，“你觉得呢？”
王超辉沉默了一会儿，摇头，“我不知道。”
沈嘉放下锄头，擦了擦额头的汗，“如果你觉得该走，我就支持你。”
“可我不想离开你。”王超辉的声音低下去。
“我知道。”沈嘉轻轻握住他的手，“但我也不想你后悔。”
王超辉低头看着两人交握的手，指节微微泛白。他突然觉得自己像个逃兵，在命运面前退缩，不敢迈出一步。
那天下午，他又去找了老支书。老支书正在给牛喂草，看见他来了，点了点头。
“想通了？”老支书一边喂草一边问。
王超辉摇头，“越想越乱。”
老支书笑了，“那就别想了。”
“可是……”王超辉欲言又止。
“你知道村里最苦的时候是什么时候吗？”老支书打断他，“不是闹饥荒，也不是发大水，是人心散了的时候。”
王超辉怔住。
老支书继续说：“人这一辈子，总会遇到岔路口。选哪条路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能不能走下去，走得稳。”
王超辉没说话，只是望着远处的山。
“你现在的问题，不是去留的问题。”老支书拍拍他的肩，“是你能不能守住自己的心。”
这句话和昨晚他说的一模一样。王超辉心头一震，像是有什么东西被触动了。
他回到家时，天己经黑了。沈嘉在灶台前煮饭，锅里咕嘟咕嘟地响着。她回头看了他一眼，笑了笑。
“今天村口来了个卖糖人的，我给你带了一个。”她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小的糖人，递给他。
王超辉接过来，糖己经有些融化了，黏在手指上。
他咬了一口，甜味混着淡淡的苦涩。
晚上，他坐在桌前，手里拿着那份返城名单。他仔细看了一遍，又一遍，仿佛能从中看出答案。
他想起陈慧昨晚的话，想起沈嘉今天的笑容，想起老支书说的“守住自己的心”。
他终于拿起笔，在纸上写下：
“我还没有决定。”
他不知道这个决定要多久才能做出，也不知道结果会不会让自己后悔。但他知道，他必须一个人面对。
几天过去了，村里开始有人陆续搬行李准备离开。有的人兴高采烈，有的人愁眉苦脸。王超辉依旧每天下地，依旧和沈嘉一起干活，但所有人都看得出来，他变了。
他变得沉默，变得心事重重。
有一次，赵明问他：“你到底怎么想的？”
王超辉看着远方的山，“我在等一个答案。”
“等谁的答案？”
“自己的。”
赵明没再问。
那天夜里，王超辉做了一个梦。梦里他在一条小路上走，左边是城市的高楼，右边是乡村的田野。他走着走着，发现两边都看不见尽头。
他停下脚步，站在原地，不知道往哪边迈步。
醒来时，天还没亮。他披上衣服，走出门。晨雾笼罩着村子，远处的鸡叫声断断续续。
他站在村口的老槐树下，望着通往外面的小路。
这条路，他己经走过无数次。可今天，它似乎变得不一样了。
身后传来脚步声。沈嘉来了，穿着昨天那件蓝布衫，头发扎得很整齐。
她站到他身边，什么都没说。
两人就这样站着，看着天一点点亮起来。
“你觉得我该走吗？”王超辉再一次问。
沈嘉看着他，眼里有光，“你觉得呢？”
王超辉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http://www.shuxiangmendi.net/book/deadib-24.html)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我们会尽快处理.举报后请耐心等待,并刷新页面。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shuxiangmendi.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