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超辉拉着沈嘉的手，头也不回地从人群中走出。身后的话语像风一样飘散在暮色里，他没有回头，也没有解释。沈嘉也没问，只是紧紧握着他的手，像是要把这份坚定传递给他。
那天晚上，村里依旧议论纷纷。有人还在为张红的事争执不休，也有人开始盘算自己接下来的打算。王超辉坐在宿舍门口，望着远处的山影发呆。沈嘉在他身边洗衣服，动作轻柔，水声哗啦作响。
陈慧站在不远处，看着他们的背影，心里泛起一阵酸涩。她知道，有些东西己经无法改变了。
第二天一早，天还没亮透，她就一个人去了村后的山坡。那里有一片老槐树林，清晨的露水还未干，脚下的泥土湿漉漉的。她靠着一棵树坐下，望着天边泛起的微光，脑子里却乱成一团。
她想起刚来知青点那年，和王超辉一起下地干活的日子。那时他还不太会用锄头，总是被晒得满脸通红。她记得自己偷偷递给他一瓶水，他接过时笑着说：“谢谢你啊。”
那时候的笑容，干净又明亮。
可现在，他己经牵着别人的手，在田埂上走得很远了。
陈慧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风吹过树叶，发出沙沙的声音，像是谁在耳边低语。她终于明白，自己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傍晚的时候，她在村口碰到了王超辉。他刚从地里回来，身上还带着汗味。看见她，愣了一下，然后点点头。
“你有空吗？”她开口，声音有点轻。
王超辉看着她，“嗯，怎么了？”
“我想跟你说几句话。”她说。
王超辉点点头，跟着她往老槐树那边走去。一路上谁都没说话，只有脚步踩在碎石上的声响。
他们在树下站定，陈慧转过身，看着他。
“我……”她刚开口，又顿住了。
王超辉等了一会儿，轻声问：“你想说什么？”
陈慧咬了咬嘴唇，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平稳下来，“我一首喜欢你，从我们刚来村里那会儿就开始了。”
王超辉怔了一下，没说话。
“我知道你现在和沈嘉在一起了，也知道你们感情很好。”她的声音微微发颤，“但我还是想告诉你，我不是因为得不到才说这些话。我只是……不想再藏在心里了。”
王超辉看着她，眼神复杂。
“我没有怪你。”陈慧笑了笑，眼角有些，“也不是要你做什么选择。我只是觉得，如果不说出来，以后可能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王超辉轻轻叹了口气，“对不起，陈慧。”
“别道歉。”她摇头，“这不是你的错。是我一首不肯面对现实。”
沉默了一会儿，她抬起头，“我希望你能幸福。不管你最后选择留下还是回城，我都希望你过得好。”
王超辉看着她，喉咙有些发紧，“谢谢你，陈慧。”
“别谢我。”她轻轻一笑，“我只是做了该做的事。”
夜色渐渐浓了，远处传来几声狗吠。风吹得树叶簌簌作响，像是替他们掩埋那些说不出口的情绪。
“那你呢？”王超辉忽然问，“你会怎么办？”
陈慧望向远方，眼神平静，“我不知道。也许也会想办法返城吧。或者留在这里，重新开始。”
她顿了顿，“但不管去哪儿，我都会放下这段感情。”
王超辉看着她，忽然觉得眼前这个女孩比自己想象中坚强得多。
“谢谢你。”他又说了一遍。
陈慧笑了，“这次我是真的祝福你。”
说完，她转身离开，身影慢慢消失在夜色中。
王超辉站在原地，看着她走远，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不是愧疚，也不是解脱，而是一种隐隐的痛，像一根细线，悄悄缠绕在心口。
第二天，村里传来了新的消息——公社决定重新审核返城名额，并且要召开一次全体大会，听取大家的意见。
赵明听说后，立刻找到王超辉，“这事儿你怎么看？”
“听组织安排。”王超辉淡淡地说。
赵明皱眉，“你是真不在乎，还是假装不在乎？”
王超辉看了他一眼，“我不在乎的是手段，不是结果。”
赵明冷笑一声，“说得倒轻松。”
王超辉没再理会他，转身朝地里走去。沈嘉己经在那儿了，正弯腰拔草。看见他来了，抬头笑了笑。
“今天村里挺热闹。”她说。
“嗯。”王超辉蹲下来帮她，“听说要开大会。”
沈嘉点点头，“你觉得你会走吗？”
王超辉没回答，只是低头继续干活。
沈嘉看着他，眼里闪过一丝担忧，但最终什么也没再说。
几天后，大会上果然吵得不可开交。有人指责送礼行为，有人为自己辩解，还有人提出应该按表现分配名额。王超辉坐在角落，听着这些争论，心里却格外平静。
他知道，自己最该面对的不是这些人，而是内心深处那个真实的答案。
那天夜里，他又去了老支书家。老支书正在院子里劈柴，见他来了，笑了一下。
“又来想事了？”
王超辉点头，“支书，我最近总觉得自己像站在岔路口，不知道该往哪儿走。”
老支书放下斧头，擦了把汗，“你是在想返城的事吧？”
“嗯。”
老支书看着他，“你知道为什么我能在这村里待一辈子吗？”
王超辉摇头。
“因为我年轻时候也挣扎过。”老支书笑了笑，“后来我发现，真正让我留下来的原因，不是舍不得这片土地，而是舍不得那些愿意陪我一起种地的人。”
王超辉若有所思地看着他。
“你现在的问题，不是去留的问题。”老支书拍拍他的肩膀，“是你能不能守住自己的心。”
王超辉沉默了很久，最后点了点头。
那天晚上，他回到宿舍，看见陈慧坐在窗前写信。她抬头看他一眼，笑了笑。
“你在写什么？”他问。
“给家里报个平安。”她答。
王超辉点点头，走到床边坐下。
两人之间沉默了一会儿，陈慧忽然说：“你要是走了，记得给我写封信。”
王超辉一愣，“你也打算回城？”
“说不定。”她笑了笑，“我要是能回去，也不想再拖着了。”
王超辉看着她，忽然觉得她变得很陌生，又很熟悉。
“那你……”
“我会好好的。”她打断他的话，“你就放心吧。”
窗外的风呼呼地吹着，树叶在月光下摇曳。王超辉没有再说话，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
第二天一早，村里公布了最终的返城名单。王超辉的名字赫然在列。
他站在公告栏前，久久没有动。
沈嘉走过来，轻轻握住他的手。
“你上榜了。”她说。
王超辉点点头。
“那你……打算怎么办？”她低声问。
王超辉看着她，眼神坚定，“我还没有决定。”
沈嘉看着他，嘴角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
远处的山雾慢慢升起，阳光洒在田野上，一切都显得那么安静，却又那么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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