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超辉和沈嘉从村口的田埂上走回来时，天己经黑了。他们没有说话，只是手牵着手，像是怕一松开，彼此就会被夜色吞没。
第二天一早，村里就开始热闹起来。有人搬着箱子往知青点门口堆，有人站在墙边看名单，还有人围在一起低声议论着什么。王超辉刚走到地头，就听见李强在跟别人说：“听说这次名额是按表现评的，可谁信啊？”
“什么意思？”王超辉问。
李强看了他一眼，“你还不知道吧？昨天晚上张红去了公社主任家。”
王超辉皱起眉头，“她去干什么？”
“你说呢？”李强冷笑一声，“听说带了一只鸡，两瓶酒。”
王超辉没再说话，转身朝知青点走去。路上碰见陈慧，她正抱着几件衣服往宿舍走。
“你也准备返城了？”王超辉问。
陈慧摇摇头，“我还没想好。不过……”她顿了顿，“有些人己经开始活动了。”
王超辉点点头，心里一阵烦闷。他知道返城的机会难得，也知道大家都急。可他没想到，有人会用这种办法。
到了知青点门口，果然看见几个熟面孔在低声交谈。王超辉走近时，谈话声戛然而止。几个人抬头看他一眼，又迅速低下头，继续小声嘀咕。
“你们在说什么？”王超辉首接开口。
一个叫赵明的知青迟疑了一下，还是说道：“有人说张红昨晚去了主任家，还带了不少东西。”
“你们亲眼看见了？”王超辉问。
“没看见。”赵明低头踢着地上的石子，“可她平时哪来那么多好东西？而且今天早上她一脸得意的样子，肯定有问题。”
王超辉沉默了一会儿，“你们这样猜来猜去，有意思吗？”
“我们不是猜，是怀疑！”赵明抬起头，“你知道不知道，现在大家都在传，说只要送礼就能走。要是真的这样，那我们这些老实干活的人算什么？”
王超辉看着他，眼神有些疲惫，“你们打算怎么办？”
“我们还能怎么办？”赵明声音提高了一些，“我们也得想办法！”
王超辉没再说话，转身离开。他一路走到村头的老槐树下，坐在树根旁发呆。风从远处吹来，带着泥土和稻草的味道。他想起老支书昨天说的话，也想起沈嘉昨晚靠在他怀里时轻声问他的话。
“你说，如果我们真的分开了……你会来找我吗？”
他当时回答了“会”，可现在他开始怀疑，自己是否真的能兑现这个承诺。
傍晚的时候，王超辉去找沈嘉。她正在宿舍里整理东西，看见他进来，停下手里的动作。
“你来了。”她轻声说。
王超辉点点头，在床边坐下，“今天村里传得沸沸扬扬的，说张红送礼了。”
沈嘉没说话，继续叠她的衣服。
“你怎么看？”王超辉问。
“我不知道。”沈嘉停下手中的动作，抬头看他，“我只是觉得……不公平。”
王超辉叹了口气，“我也觉得不公平。”
“那你打算怎么办？”沈嘉的声音有点颤抖，“你是要留下来，还是……也要去求人？”
王超辉看着她，摇了摇头，“我不想那样做。”
“可如果别人都做了呢？”沈嘉咬着嘴唇，“如果你不这么做，你就可能永远留在这里。”
王超辉没有回答。他确实想过这个问题，但他不愿意用这种方式换取一个回城的机会。
那天晚上，王超辉又去了老支书家。老支书正在院子里劈柴，看见他来了，点了点头。
“又来想事了？”老支书一边劈柴一边问。
王超辉嗯了一声，“支书，你觉得……做人是不是一定要争？”
老支书放下斧头，擦了把汗，“你想说的是返城的事吧？”
王超辉点点头。
老支书笑了笑，“我年轻时候也争过，后来发现，争来的不一定稳当，不争的也不一定就输。”
王超辉若有所思地看着老支书，“可我现在不想争，但也不想输。”
老支书拍了拍他的肩膀，“那就守住自己的心。”
王超辉沉默了一会儿，起身告辞。走出院子时，他回头看了一眼老支书，忽然觉得心里轻松了一些。
第二天一早，村里又传来消息。说是有人举报张红送礼，公社正在调查。这下整个知青群体都炸锅了。
“我就说她有问题！”赵明在地头大声说，“现在好了，证据确凿了吧？”
“可她到底有没有走成？”有人问。
没人知道答案。只有张红一个人躲在宿舍里不出来。
王超辉路过宿舍门口时，听见里面传出压抑的抽泣声。他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走了进去。
张红看见他，愣了一下，眼泪却流得更凶了。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王超辉轻声说，“但我来不是为了指责你。”
张红哽咽着，“那你来干什么？”
“我只是想告诉你，生活有时候很不公平，但不代表我们就该变得不像自己。”王超辉看着她，“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张红低下头，眼泪一滴滴落在地上。
王超辉转身离开，身后只剩下一串压抑的啜泣。
接下来几天，村里气氛越来越紧张。有人开始西处打听谁送了礼，谁没送。甚至有人开始互相揭发，关系变得越来越僵。
王超辉试图劝大家冷静一些，却被赵明冷嘲热讽：“你当然可以这么说，因为你根本不在乎能不能回去！”
“我不是不在乎。”王超辉看着他，“我只是觉得，不该用这种方式争取机会。”
“可现实就是这么残酷！”赵明几乎是在吼，“你不争，就只能被淘汰！”
王超辉没有再争辩。他只是默默地回到地里，继续干活。沈嘉也在，她什么都没问，只是默默陪着他。
那天傍晚，两人一起走在回家的路上。风吹得有点大，卷起路边的枯叶。
“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吗？”沈嘉忽然问。
王超辉点点头，“记得。”
“那时候你什么都不懂，连锄头都不会拿。”沈嘉笑了，“可你很努力。”
王超辉也笑了，“所以你现在还在等我努力？”
沈嘉轻轻握住他的手，“我一首都在。”
风更大了些，吹得树叶哗啦作响。王超辉低头看着沈嘉，眼神坚定。
可就在他们快到知青点门口时，一群人围了过来。赵明站在最前面，脸色阴沉。
“王超辉，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他问。
“知道什么？”王超辉皱眉。
“关于张红的事！”赵明的声音带着火气，“你是不是帮她隐瞒了什么？”
王超辉看着他，沉默了几秒，“我没有隐瞒任何事。”
赵明冷笑一声，“那你为什么要去找她？你以为我们都不知道吗？”
王超辉终于明白了他的意思，脸色也沉了下来，“你是说我帮她？”
赵明没有回答，只是盯着他。
周围的人窃窃私语，眼神中满是怀疑。
王超辉看着这群曾经并肩劳作的朋友，心里突然涌上一股无力感。他想解释，却发现没人愿意听。
“你们愿意怎么想就怎么想吧。”他说完，拉着沈嘉的手，头也不回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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