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裴玄起身时带起一阵轻响，他挨着床榻边缘坐下，动作轻得像怕惊飞檐下的燕。伸手去碰沈楠栀的手时，指尖先在半空悬了悬，才敢小心翼翼地捧起来。
她的手还泛着不正常的红，指节处的勒痕肿得发亮，衬得那截皓腕愈发苍白。谢裴玄抬眼时，正撞见沈楠栀垂着的眼——目光空落落的，像蒙了层雾，连带着那张脸都白得没了血色。
心口猛地一沉，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住，疼得他呼吸都滞了半拍。眼眶里的湿意又涌上来，他没忍住，几滴泪砸在她手背上，烫得他慌忙偏头去擦。再低头时，他凑得极近，先轻轻往她红肿的指节上吹了吹气，气息带着微颤，随即才蘸了药膏，一点一点往伤处抹。
指尖的力道放得极轻，仿佛稍重一分，那片脆弱的肌肤就会裂开。药膏凉丝丝的，混着他带着哭腔的呼吸，拂在她手背上，倒比药味更先钻进沈楠栀心里。
上好药，谢裴玄将药膏仔细收进袖袋，动作轻得像怕带起风。他俯身替沈楠栀掖好被角，指尖无意蹭过她露在外面的肩头，那点冰凉让他心头一紧，又把锦被往上提了提，首到将她裹得严实，只留半张脸在外面。
刚首起身，就见沈楠栀往床里翻了个身，背对着他，长发散在枕上，像一捧泼出去的墨。她动的幅度很小，却像是在无声地划清界限。谢裴玄僵在原地看了片刻，终是没再靠近，只搬了张矮榻凑到床边坐下。
夜渐渐深了，烛火跳了跳，最后化作一缕青烟。他趴在床沿，半边脸贴着微凉的锦缎，鼻尖能嗅到她发间淡淡的香，混杂着药草气，竟让他莫名安心。眼皮越来越沉，却不敢睡熟，稍有动静便猛地抬眼，见她只是翻了个身，这才松了口气，重新将脸埋回去。
天快亮时，窗纸泛出鱼肚白。谢裴玄撑着发麻的手臂起身，指尖轻轻拂开她额前的碎发，犹豫了许久，才俯身在她光洁的额头上印下一个极轻的吻，像怕惊扰了晨露。
转身时，衣袍扫过床脚，带起的风让沈楠栀的睫毛颤了颤。谢裴玄脚步一顿，回头看了眼她依旧平稳的呼吸，终是不舍的，轻手轻脚地推门出去，朝宫道尽头的早朝殿走去。
晨光悄无声息地漫进窗棂，在青砖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沈楠栀睫毛轻颤，缓缓睁开眼，尚未完全清醒的眸子里还凝着几分朦胧。“小姐醒了？”晨曦端着铜盆轻步进来，温水蒸腾的雾气模糊了她鬓边的碎发。她将水盆搁在妆台上，取过叠好的藕荷色软缎寝衣，替沈楠栀宽衣时，指尖不经意触到她颈侧，见那片肌肤泛着淡淡的红痕，眉头顿时蹙起：“小姐，昨夜……是不是摄政王欺负你了？”
沈楠栀垂眸避开她的视线，长发滑落肩头，掩住了颈间痕迹。晨曦却己红了眼圈，攥着衣料道：“最近他总是来缠着你，分明是没安好心！今日我便搬张椅子守在院门口，说什么也不让他再踏进来半步！”
“傻丫头。”沈楠栀抬手替她理了理歪掉的发簪，唇边漾开一抹浅淡的笑，“无事我会处理好的。 晨曦见小姐不愿多说，只得抿抿唇应了声“嗯”，转身去取衣裳时，脚步却比往日重了几分，显然还在为自家小姐憋着气。
沈楠栀洗漱完毕，换上一身月白常服，乌发松松挽了个髻，只簪了支玉簪。她端坐在庭院的葡萄架下，石桌上摊着几本厚厚的账本，指尖捻着算盘珠子，清脆的噼啪声混着风拂叶动的轻响，倒有几分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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