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晶灯光璀璨的会场中，红毯铺陈如云，耳边是高脚杯相碰时的清脆声响，还有各种语言混杂的低语，嗡嗡的，像一群名贵的蜜蜂。
顾夜寒一身剪裁得体的墨黑西装，扣子只系了一颗，却比全扣上更显几分随意下的压迫感。他一走进会场，原本交谈的人群里，就有不少目光不自觉地投了过来，又迅速移开，假装不经意。而他身侧的苏小柠，才是今晚真正令人移不开视线的存在。
她穿着一袭墨蓝色鱼尾长裙，裙摆随着她的步伐轻轻摇曳，肩颈线条柔美而清冷，露出的皮肤在灯光下像是微微泛着光的上等瓷器。妆容不张扬，却处处透着精致，眉眼间那点疏离感，反而更添了几分高贵。她挽着顾夜寒的手臂，每一步都稳稳当当，从容不迫，仿佛这种场合她早己司空见惯。
“顾总，顾太太，这边请。”主办方一位负责人笑容满面地迎上来，姿态恭敬。
这场由多国顶级画廊联办的私密艺术交流会，门槛高得吓人，能进来的，非富即贵，要么就是艺术圈里举足轻重的人物。今晚的焦点，据说是即将公开展示的一幅失踪己久、风格极近“星辰”的油画。
星辰？苏小柠心头轻轻一跳。这名号，她可太熟了。
当工作人员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中，缓缓揭下那幅据说是“焦点”的油画上的绒布时，会场瞬间静了三分。连空气似乎都凝滞了片刻。
苏小柠站在人群外围，目光却像被磁石吸住一般，牢牢地落在那幅画上。
没错，是她。那是她五年前，还在布鲁塞尔的时候，匿名创作的一幅练习作，画完就随手丢在画室角落，后来怎么流出去的，她自己都记不清了。本不打算对外公开的东西，现在却堂而皇之地挂在这里。她熟悉那片笔触中的光影交错，熟悉那种近乎偏执的色彩运用，就如熟悉自己呼吸的频率。
这帮人，还真是会给她“惊喜”。
身侧的顾夜寒注意到她神情的微妙停滞，他几乎是立刻就察觉到了，那双深邃的眼眸中划过一抹了然。他微微凑近，呼吸几乎拂过她的耳廓，声音压得很低：“怎么？看得如此出神，是不是认出什么了？”
他的声音不高，却像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一颗石子。
苏小柠迅速收回视线，调整呼吸，唇角牵起一抹极淡的笑意，自然得仿佛刚才的出神只是错觉：“没什么，只是这画的风格很独特，用色大胆，令人印象深刻。”
“确实。”他声音依旧平静，尾音却意味不明地低了几个音阶，像是在评价，又像是在确认什么，“像极了某人画风初成时的手法。青涩，却藏不住锋芒。”
某人？苏小柠心头猛地一紧，这家伙，话里有话的本事真是越来越炉火纯青了。她努力压制住指尖那一丝不自觉想要蜷缩的冲动。
一位头发花白，戴着金丝边眼镜，看上去颇有身份的年长艺术评论家笑着走了过来，手里端着香槟，语带几分调侃：“顾总，您身边的这位夫人，今日倒是格外专注。不知苏小姐也是画界中人？”
苏小柠眸光微动，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温和与谦逊：“老先生您说笑了，我哪里算得上什么画界中人。只是平日里喜欢安静，偶尔会自己画些草稿涂鸦，打发时间罢了，登不上大雅之堂。”
“哦？是吗？”评论家显然对这个答案不置可否，又转向顾夜寒，“顾总真是好福气，夫人不仅貌美，还颇有艺术涵养。”
“夫人一向喜欢安静赏画，只是她为人低调，少有人知罢了。”顾夜寒却在此时淡声补充了一句，语气里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笃定，目光却是看着苏小柠说的。
苏小柠微微一怔，转头看向他。那一瞬间，她清晰地看见他眼底深不见底的情绪：不是平日那种猜忌与试探，而是仿佛早己知晓一切谜底，只等着她自己亲口承认的了然。这家伙……他到底知道了多少？
她努力维持着脸上的镇定，轻轻点了点头，声音尽量平稳：“顾总记性真好，连我这点小爱好都记得。”心里却在想，他这哪是记性好，分明是早就开始查她了。
这时，会场深处一个不太起眼的角落，一道藏在人群后的身影缓缓抬起了头。
那人半倚在香槟台旁，身材高瘦，穿着深色衬衫，袖口随意挽着，露出一截线条分明的手腕。他端着酒杯的手指修长，正轻轻着杯沿，一双眼睛却像猎鹰一般，穿过人群，精准地锁定了苏小柠。他身后的助理微微俯身，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声音极小，但口型依稀能辨认出：“……确认了，就是她——L.C.。”
那人嘴角缓缓扬起一抹弧度，眼神却冰冷，嗓音低沉，带着几分玩味：“哦？看来，猎物亲自送上门来了。东南亚这趟，果然没白来。”
空气中那股看不见的张力，在这一点点拉紧。而宴会厅中央，那幅签名模糊，标注着“疑似星辰遗珠”的作品，在聚光灯下散发着诡异的光芒，仿佛是即将引燃这一切的火种。
苏小柠感觉到那道充满侵略性的目光，下意识地朝那个方向瞥了一眼，却只看到晃动的人影。
今晚，恐怕不会只是看看画那么简单。她甚至觉得，自己的某个马甲，快要保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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