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晶灯下的喧嚣逐渐散去，夜色悄然爬上天幕。
顾宅的灯光柔和静谧，与方才那个觥筹交错、暗流汹涌的交流会恍若两个世界。
苏小柠回到房间，卸下那袭墨蓝色长裙，雪白的浴袍松松垮垮地系着。她走到镜前，看着镜中人略显疲惫的眉眼，低头，指尖无意识地着手腕上那枚毫不起眼的金属扣饰。那冰凉的触感，像是一道刻在骨子里的警示——越是风声鹤唳，越要稳住阵脚。只要还没彻底脱身，就绝不能让情绪冲垮理智。
然而今晚，顾夜寒那几乎不加掩饰的审视，一次次逼近的目光，都让她清楚地意识到，留给她辗转腾挪的“冷静”空间，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收窄。
这个男人，不再是那个只将她视为协议工具、偶尔投来几分探究的顾总裁了。他开始思考，开始怀疑，开始刨根问底，甚至……开始用一种她难以言喻的方式，试图靠近。
真是，越来越麻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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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阳光堪堪穿透厚重的窗帘，在羊绒地毯上投下几缕斑驳。
顾夜寒今天倒是起得早，餐厅里，他己经好整以暇地坐在那里看晨报了。见苏小柠下楼，他放下报纸，一反常态，没有安排继续去那个令人神经紧绷的交流会现场，反而在苏小柠刚端起牛奶杯时，忽然开口：“下午有个私人慈善茶会，陪我去走一圈？”
苏小柠喝牛奶的动作顿了顿，抬眼看他，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顾总，您这行程安排得可真是……丰富多彩。怎么，如今也开始讲究起生活情调了？”
顾夜寒端起咖啡，目光落在她脸上，不疾不徐：“有些人，总是把自己藏得太深。偶尔换个场合，换个角度，或许能看到些不一样的风景。”他顿了顿，补充道，“也免得某些人，整天疑神疑鬼，以为我只知道生意。”
这句话，像是一根细细的针，不偏不倚地刺向苏小柠。她听得懂他话里的弦外之音，却没有选择正面回应。只淡淡一笑，瓷杯挡住了她微微下沉的嘴角，杯沿后那双清亮的眸子里，光芒却是一凝。
他又在试探。她早就该习惯了，不是吗？
“顾总说的是。”她放下杯子，“那就叨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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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会选在一处颇具年代感的花园洋楼内，青藤缠绕着斑驳的廊柱，室内摆放着素雅的瓷器和古朴的木质家具。宾客不多，大多是艺术圈和一些老派商业家族的名流，衣着考究，言谈举止间透着低调的矜持，气氛虽不似昨晚那般喧嚣，却也暗藏着各自的锋芒。
苏小柠一身浅杏色连衣裙，款式简洁大方，跟在顾夜寒身侧，不多言，不多看，将“顾太太”这个角色扮演得恰到好处，从容得体，又带着几分疏离的克制。
她正寻思着找个什么由头去露台透透气，避开这黏腻的社交氛围，一道略显苍老却中气十足的声音却从不远处的角落里传了过来：“这位小友，眼神很正。不知有没有兴趣，改日到老朽的私人藏馆里坐坐，品品茶，看看玩意儿？”
苏小柠循声望去，说话的是一位头发花白、精神矍铄的老者，正是古董界赫赫有名的罗老。这位罗老，素来深居简出，等闲不露面，想见他一面比登天还难。更重要的是，苏小柠记得，星辰工作室早期，似乎与他有过几次不深不浅的合作，他还曾为几位风格独特的艺术家主持过小型作品展。
他怎么会在这里？还主动跟她搭话？
苏小柠心中念头急转，面上却不动声色，微微欠身，礼貌回应：“罗老前辈您太抬爱了。晚辈只是陪同顾先生过来，对这些雅事并不精通。若真有机会，自当登门拜访，聆听教诲。”
站在一旁的顾夜寒，将罗老那双仿佛能看透人心的眼睛和苏小柠那副滴水不漏的从容姿态尽收眼底，神色微不可察地动了动。他转向罗老，语气平淡：“罗老有心了。内子她……确实对这些颇有兴趣，只是平日里不常显露。”
罗老哈哈一笑：“顾总谦虚了。令夫人的眼光，可不像是不常接触这些的。年轻人，有自己的想法是好事。”说完，又意味深长地看了苏小柠一眼，便转身与旁人寒暄去了。
顾夜寒的目光在苏小柠脸上停留了几秒，眼神悄然沉了几分。
她和艺术圈的牵扯，果然比他预想的还要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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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程的车上，气氛比来时更加沉闷。车窗外华灯初上，流光溢彩，车内却安静得连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良久，就在苏小柠以为这种沉默会一首持续到顾宅时，顾夜寒突然低声开口，打破了这份凝滞：“苏小柠，你在国外的那些年，生活真的……就只是普通的留学那么简单？”
苏小柠手中无意识捻着的丝质帕巾，被她捏得微微发皱。她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将头转向车窗外，看着那些飞速倒退的霓虹灯光，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顾总，您这是在审问我吗？我记得，我们的协议里，好像并没有要求彼此交代过去的条款。”
顾夜寒的指节在膝盖上不自觉地收紧，眸色深沉，声音也跟着沉了下去，像是压抑着某种即将喷薄的情绪：“如果，我就是想知道呢？”
苏小柠终于回过头，对上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她沉默了几秒，然后轻轻叹了口气，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顾总，有些事情，还是等我们这份协议圆满结束之后，再谈比较合适，您觉得呢？”
他想知道？她还想知道他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呢！
?
夜色渐浓，顾宅重新被静谧包裹。
苏小柠回到自己房间，第一件事便是反锁房门，然后快步走到书桌前，启动了那台加密终端。幽蓝的屏幕亮起，一条新的匿名信息，正静静地躺在收件箱里，没有发信人，只有一行冰冷的文字：
【Lemon，该来的，总是躲不掉。他，己经很近了。】
她盯着那行字，看了许久，眼底掠过一丝几不可见的冷峭。
指尖在删除键上悬停片刻，最终还是按了下去。她对着漆黑的屏幕，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轻轻说了一句：“来就来吧，我倒要看看，究竟是谁先露出破绽。”
信息消失，房间重新陷入一片黑暗。而她心中的那道防线，也己在无人知晓的情况下，悄然加固，再次升级。
这场无声的较量，似乎才刚刚进入真正的主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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