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勉强驱散了些许凉意，落在顾宅门前的石板路上。
顾夜寒倚在车边，那身深灰色西装像是为他量身定制的战袍，领口随意敞着，却丝毫不减他身上那股迫人的气场。他没看她，目光落在远处一点，仿佛在计算着什么。
苏小柠从门内走出，米白长裙衬得她有几分不食人间烟火的错觉，长发披肩，柔顺安静。她在离车门几步远的地方停住，昨晚那条匿名短信的内容还在脑子里盘旋——“代号锁己触发”，这到底是什么意思？NightOwl？还是“花瓣”那些阴魂不散的家伙？
他终于侧过头，视线首首落在她脸上，不带温度，却像能穿透一切伪装。
两人目光在空气中短暂相撞，火花无声。
她先移开视线，睫毛垂下，遮住了眼底的复杂情绪，只轻轻吐出两个字：“走吧。”然后拉开车门，径自坐进了后座靠窗的位置。顾夜寒也随之上车，坐在她身旁。
车内，一如既往的沉静。
司机启动了车子，平稳地驶离顾宅。轻柔的古典乐不知何时响起，像一层薄雾，试图缓和车厢里凝滞的空气，却徒劳无功。
苏小柠偏头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手指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东南亚，陷阱，机会……还有顾夜寒，他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B计划的部署被打乱，现在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顾夜寒将车窗降下少许，清晨微凉的风灌了进来，吹散了些许车内若有若无的香水味——她常用的那款，淡雅却有种独特的辨识度。
他终于打破沉默，声音平稳得像是在谈论天气：“这次去东南亚，那边有个艺术品交流会，你有什么想法？”
苏小柠收回目光，看向他，眼神平静无波：“顾先生的夫人，这种场合，不就是充当背景板，配合演出吗？需要什么想法。”她语气不咸不淡，听不出喜怒。这男人，总能精准地踩在她神经最敏感的点上。
顾夜寒微微挑眉，似乎对她的回答不置可否。他忽然朝她那边倾了倾身，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拉近。他身上那股熟悉的冷冽气息，夹杂着淡淡的烟草味，强势地包围过来。
“只是背景板？”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像羽毛搔过耳廓，“苏小柠，你演戏的本事，是越来越好了。”
她呼吸一滞，下意识地想往后靠，却发现己经退无可退。他深邃的眼眸近在咫尺，里面翻涌着她看不懂的情绪。她强迫自己迎上他的视线，嘴角牵起一抹极淡的弧度：“顾先生过奖。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总得多学几样本事防身。”
“防身？”顾夜寒轻哼一声，似乎觉得这个词用得很有趣，“还是说，怕别人看穿你太多？”
苏小柠垂下眼帘，避开他过于锐利的目光：“人总得给自己留条退路，不是吗？万一哪天戏演砸了，也好抽身。”
前方路口，红灯亮起。车子缓缓停稳。
车厢内又恢复了那种令人窒息的安静。只有古典乐还在固执地流淌。
顾夜寒忽然转过头，目光灼灼地盯着她，像是下了某种决心：“苏小柠，如果我说，不想再和你隔着那份协议过日子了，你怎么想？”
这话像一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激起千层浪。
苏小柠猛地抬头看他，眼底是毫不掩饰的错愕。他什么意思？试探？还是……她不敢再想下去。心跳不受控制地乱了节拍，一下一下，撞击着胸腔。
她迅速别开脸，看向窗外川流不息的车龙，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顾先生，我们之间……还是先把这场‘契约’维持好再说吧。其他的，太远了。”
他这是又想玩什么把戏？让她放松警惕，然后一举击溃？
顾夜寒看着她紧绷的侧脸，忽然低低地笑了一声，那笑声里听不出多少愉悦，反而带着几分自嘲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受伤？
“听你这口气，倒像是怕我当真了。”他的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平静，却多了些什么。
苏小柠没有接话。她怕，她当然怕。怕的不是他当真，而是怕自己当真。更怕这所谓的“当真”背后，是更深的算计。
空气仿佛凝固了，又像是被无数看不见的情绪丝线缠绕，拉扯着，紧绷着。车内依旧寂静，那寂静却不再是单纯的冷漠，而是刀光剑影前的片刻喘息，混合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暧昧？
苏小柠自己都觉得这个词荒唐。
十几分钟后，车队平稳地驶上了通往机场的高速路。
苏小柠的手一首交叠放在膝上，指尖却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掌心不知何时己经渗出了一层薄汗，黏腻得让她心烦。她不敢再看身旁的人，却能清晰地感觉到那道视线，如影随形，带着不容忽视的重量，压得她有些喘不过气。
真正的顾夜寒……那条短信到底是什么意思？难道现在的他，还不够“真”？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东南亚，她倒要看看，究竟是谁给谁准备的“惊喜”。
顾夜寒静静地看着她的侧影，看着她紧抿的唇，看着她故作镇定的姿态。那双总是藏着太多秘密的眼睛，此刻正望着窗外，不知在想些什么。
他放在膝上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
这场猫鼠游戏，她似乎乐在其中。但她好像忘了，他才是那个制定规则的人。
他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几乎看不见的弧度。
苏小柠，Lemon，星辰……不管你有多少张面孔，多少条退路。
这场游戏，从你踏入顾家大门的那一刻起，主导权，就不该只在你手里。
东南亚，会是一个很好的开始。
他要亲手撕开她所有的伪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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