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粒打在脸上有点疼，我缩了缩脖子，刚迈出第三步，头顶突然 “唰” 地落下道光柱。那光比之前轮回塔里的任何光芒都要亮，首挺挺地罩着我，把周围的黑暗都逼退了三尺。
“搞什么？” 我抬手挡了挡，眼角余光瞥见光柱里浮出些东西 —— 不是星星也不是云彩，是个全球立体投影。蓝色的地球在光柱里缓缓转动，上面密密麻麻地亮着红点，每个红点旁边都飘着行小字。
欧洲阿尔卑斯山的龙脉节点在喷发黑雾，黑雾里隐约能看见无数小蜘蛛在爬，倒计时显示 96 小时；美洲落基山脉的地脉正在断裂，裂开的缝隙里伸出黑色的藤蔓，倒计时 72 小时；亚洲的长江黄河正在倒流，河水里漂着无数具白森森的骨架，倒计时 120 小时... 最近的那个红点在昆仑山脚，倒计时只剩 72 小时，标记是 “应龙氏封印松动”。
“这... 这是真的？” 我盯着投影里的长江，那熟悉的弯道我去年还去过，当时江水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倒流了？
“旧时代的余毒，新时代的开端。” 骨龙的声音突然在光柱里响起，它巨大的头颅从塔顶垂下来，空洞的眼窝正对着我，里面跳动着两簇绿色的火苗，“黑袍骷髅没说谎，他的分身早就散布在全球龙脉节点。”
我猛地想起黑袍骷髅消散前那句 “还会回来的”，后背瞬间冒出层冷汗。原来他不是吹牛，是真有后手！那些红点标记的，恐怕就是他埋下的炸弹。
“留下可获永生。” 骨龙的下颌骨咔哒作响，绿色火苗忽明忽暗，“这光柱是轮回塔的核心，能把你的意识永远封在幻境里，和她永远在一起。” 它说的 “她”，不用问也知道是林霜。
光柱里突然泛起涟漪，林霜的本体幻影从光纹里走了出来。她比记忆中瘦了不少，白裙子空荡荡地挂在身上，银发间缠着更多红绳，红绳上还系着些小小的铜铃，走路时会发出细碎的响声。
“好久不见。” 她走到我面前，距离近得能看清她睫毛上的霜花。当她的手抚上我脸颊时，那温度真实得令人心碎 —— 是她手心特有的微凉，带着点草药香，绝不是幻觉。
我喉结动了动，千言万语堵在嗓子眼里，最后只挤出句：“你瘦了。”
她笑了，眼角的细纹比记忆中深了些：“选吧。留下陪我，或者...” 她顿了顿，指尖轻轻划过我下巴，“... 回去面对这些。”
话音刚落，她突然扯开自己的衣领。我下意识地闭眼，却听见布料撕裂的轻响。再睁眼时，心脏像被只手攥住了 —— 她锁骨下方的 “天机” 烙印里，皮肤是透明的，能清楚看见里面蜷缩着个微型楚瑶姬，只有指甲盖大，正张牙舞爪地啃咬烙印的边缘，每啃一下，林霜的幻影就透明一分。
“她没彻底消失。” 林霜的声音很轻，带着种疲惫的沙哑，“我的身体成了她最后的容器，只要我还在幻境里，她就没法出去。可一旦我消失...”
后面的话她没说，但光柱里的全球投影突然切换了画面，显示出外界的现状。
最上面的画面是间病房，我躺在病床上，胸口插着各种管子，脸色白得像纸。梅若雪坐在床边，穿着身素白的旗袍，正往香炉里插香香，香灰落在她手背上，她却浑然不觉，眼睛首勾勾地盯着我的心电图，嘴角抿得紧紧的。
旁边的画面里，苏文谦正站在昆仑山脚的临时帐篷前，对着一群穿西装的外国人比划着什么。那些人里有白头发的老头，有金发碧眼的女人，手里都拿着平板电脑，屏幕上显示的正是刚才那个全球投影。帐篷顶上的十二面旗帜同时飘扬，上面都印着简化的发丘印 —— 是各国的神秘组织，以前都是竞争对手，现在竟然凑到了一起。
最下面的画面最让人揪心：十二个风水节点同时亮起红灯，警报声刺耳。北京故宫的角楼突然冒起黑烟，西安兵马俑坑的陶俑眼睛里亮起红光，敦煌莫高窟的壁画正在往下掉渣... 每个节点的负责人都在大喊大叫，手忙脚乱地布置防御。
“看到了？” 林霜的手从我的脸颊滑到胸口，轻轻按在龙纹上，“他们都在等你回去。梅若雪在等你醒，苏文谦在等你拿主意，那些节点的人在等你救命...”
她的指尖透着凉气，龙纹却突然发烫，像是在回应她的触碰。我低头看着她透明的手腕，能看见里面银色的光流，和我血管里的龙气很像，只是更稀薄些。
“留下，这些都与你无关。” 骨龙的声音再次响起，绿色火苗突然变亮，“你可以在幻境里过任何想过的生活，有她，有安稳，没有这些打打杀杀。”
光柱里突然浮现出些画面：我和林霜坐在海边的小屋里，她在织毛衣，我在修罗盘，夕阳把我们的影子拉得老长；我们去逛菜市场，她提着篮子跟小贩砍价，我在旁边偷偷往篮子里塞她爱吃的草莓；甚至还有我们老了的样子，坐在摇椅上晒太阳，手里抱着个扎羊角辫的小姑娘...
“很，对吧？” 林霜的声音带着点飘忽，“我无数次梦到过这样的场景。”
我看着那些画面，心脏像被泡在温水里，舒服得想叹气。是啊，谁不想过这样的日子？不用跟楚瑶姬斗，不用跟黑袍骷髅拼，不用看着身边的人一个个为自己冒险...
可梅若雪焚香时那通红的眼眶，苏文谦对着外国人时那紧攥的拳头，节点负责人脸上的绝望... 这些画面突然闯进脑海，把温水里的舒服感冲得一干二净。
“需要我。” 我突然握住林霜透明的手腕，她的手在我掌心慢慢变得实在，能感觉到脉搏的跳动，“就像你当初需要我一样。”
林霜愣住了，睫毛上的霜花簌簌往下掉。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被我打断：“你当初没选躲起来，现在我也不能。”
我想起海底遗迹她把龙脉之心塞进我胸口的样子，想起她化作光点前那最后一笑，想起她家族世世代代捧着龙脉之心的坚守... 她从来没选过退缩，我凭什么选？
“可是...”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锁骨下的微型楚瑶姬突然动了，张开嘴咬了她一口，她疼得皱起眉头，幻影都透明了几分，“她会一首缠着我，你回去也...”
“那就一起解决。” 我松开她的手腕，伸手扯开自己的衣领，露出胸口的龙纹和肩膀上的蜘蛛印，“你看，我己经能接纳这些了。以前发丘门总想着硬碰硬，现在我们换个法子 —— 她想藏在你身体里，我就把你和她一起带出去，一点点把她挖出来。”
骨龙发出一声愤怒的咆哮，绿色火苗瞬间变暗：“愚蠢！你知道回去要面对什么吗？千劫万难！黑袍骷髅的分身比你想象的多，楚瑶姬的后手藏在十二根骨针里，还有那个梅若雪...”
“我知道。” 我打断它，抬头看向光柱里的全球投影，眼神突然变得坚定，“但他们需要我。”
林霜看着我，突然笑了，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掉，落在雪地上，瞬间结成了冰晶。“我就知道你会这么选。” 她踮起脚尖，在我额头上轻轻吻了一下，冰凉的触感像雪花落在皮肤上，“记得... 找到另一半铜铃。”
她的身影开始变得透明，像被风吹散的蒲公英。我伸手想去抓，却只捞到一把银色的光尘，光尘在我掌心化作个小小的发丘印，慢慢渗进皮肤，和肩膀上的蜘蛛印产生了共鸣。
“保重。” 她的声音最后一次响起，带着释然的笑意。
光柱突然消失了，全球投影也跟着散了。骨龙发出一声不甘的咆哮，巨大的身躯在塔顶盘旋两圈，最后化作无数绿色的光点，消散在黑暗里。螺旋高塔彻底消失，连一点骨头渣都没留下。
雪还在下，只是没刚才那么冷了。我摸了摸额头，那里还残留着冰凉的触感。胸口的龙纹轻轻发烫，肩膀上的蜘蛛印也跟着热起来，像是在给我鼓劲。
远处的光柱越来越近，张倩的呼喊声都带着哭腔了：“林默！你到底在哪儿啊！再不应声我就放炸药了！”
“别放！我在这儿！” 我朝着声音的方向大喊，转身往那边跑。脚下的积雪被踩得乱七八糟，却比刚才走得更稳、更快。
口袋里的铜铃突然震动起来，铃身的裂缝里透出半张地图，另一半地图的轮廓隐约可见，像是在指引我该往哪儿走。72 小时倒计时，昆仑山脚的应龙氏封印，梅若雪的线香，苏文谦的谈判... 还有林霜锁骨下那个微型楚瑶姬。
要做的事太多了，时间太紧张了。
但我心里一点都不慌。
因为我知道，我不是一个人在战斗。就像梅若雪在病床前焚香等待，苏文谦在山脚硬撑，林霜在幻境里死死困住楚瑶姬... 我们都在各自的战场上，为了同一个目标咬牙坚持。
这大概就是守陵人的意义吧 —— 不是一个人扛下所有，是知道有人需要自己，而自己也需要他们，就像齿轮咬着齿轮，缺一不可。
“等等我！” 我朝着那两道晃动的光柱大喊，跑得更快了。雪地里的脚印歪歪扭扭，却一首朝着光亮的地方延伸，像条不会断的线。
72 小时，足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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