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蛇沟的岩壁在晨雾中若隐若现，泛着青黑的色泽，仿佛是一条沉睡的巨龙。庞统的鹿皮靴轻轻地踩过带露的毒芹草，发出细微的声响，在这片静谧的山谷中回荡。
他的身后，五百名死士宛如石雕一般静静地伫立着——有常山猎户出身的弩手张老藤，左耳缺了半片，是六年前袁军剿匪时被削去的；有铁匠王犟牛，肩扛陌刀的刃口还沾着昨夜打磨时的火星。
“韩猛来了。”瞭望哨的嘶吼撞碎山涧。
在距离十里之外的官道上，韩猛身披金甲，头戴金盔，在朝阳的映照下，那金盔闪耀着令人目眩的光芒，仿佛熔金一般在流淌。
他手中的马鞭在空中挥舞，发出清脆的噼啪声，每一次抽打都像是在向敌人宣战。他的声音如同洪钟一般，在官道上回荡：“张燕那鼠辈就在前方！今日若能将其全歼，必有重赏千金！但若有谁敢退缩半步，休怪我手中的环首刀无情！”
话音未落，只见寒光一闪，那落后半步的斥候的头颅如同熟透的西瓜一般，瞬间滚落进了路边的泥沟里，鲜血溅起，染红了周围的泥土。
“将军神威！”副将郭怀谄笑着递上水囊，“贼寇不过五百人...”
“放屁！”韩猛一脚踹翻水囊，猩红披风扫过尸首，“这五百人半个时辰杀我军三波前锋！不是张燕主力，难道是天兵？！”他猛夹马腹，战马人立长嘶：“全军压上！老子要亲手剁了张燕的爪子！”
沟壑深处，王犟牛舔了舔陌刀血槽：“庞军师，韩蛮子咬钩了。”
庞统的鹤氅纹丝不动，唯有袖中龟甲卦片叮咚轻响：“未时三刻北风起前...”他突然抓起两把毒芹塞进张老藤箭囊，“让韩猛尝尝黑山的‘毒牙’。”
第一波箭雨泼向沟口时，韩猛狂笑着撞进石阵：“果然藏了弩车！”
他看不见——那“弩车”是二十名死士用脊背撑开的藤弓！张老藤独耳紧贴地面，听着铁蹄震动吼道：“百步！八十步...放！”
“咻！”毒芹汁浸透的箭矢钻透铁甲。中箭者未觉疼痛，却在三息后眼珠爆裂——正是太行山特有的“七日癫”剧毒！
“妖术！”韩猛挥刀劈飞箭矢，却见王犟牛如巨熊撞进马队。陌刀横扫处，三匹战马腿骨齐断！坠地骑兵尚未爬起，己被死士们用凿石锤砸碎面甲。
郭怀的剑锋刺穿少年死士阿草胸膛时，这少年突然咧嘴一笑，露出缺了门牙的血洞：“俺娘...在毋极等你...”怀中火油罐轰然炸裂！烈焰瞬间吞噬五骑。
岩壁上，庞统的副将陈勇指甲抠进石缝：“军师！己折两百弟兄...”
“还不够。”庞统将卦片按进岩缝，“韩猛中军才入沟半里。”
山风卷来血腥与焦臭，五百死士的残躯渐渐铺成一条猩红地毯，从沟口首铺向深渊。
午时烈日炙烤血沟时，西侧绝壁骤然滚落惊雷！
“燕”字大旗在空中猎猎作响，宛如一片遮天蔽日的黑云，给人带来无尽的威压。张燕身披玄甲，如同鬼魅一般倒悬在陡峭的岩壁之上，他的身影在半空中若隐若现，让人难以捉摸。
只见他手中的钩索如同闪电一般疾驰而出，比声音还要快上数倍，瞬间便如毒蛇一般死死地钉进了郭怀的咽喉！这一击快如闪电，狠辣至极，郭怀甚至来不及发出一声惨叫，便己命丧黄泉。
与此同时，黑山军如同一群飞燕般顺着悬崖上的藤蔓急速滑落，如同一股黑色的洪流般泻入峡谷之中。他们的动作迅猛而敏捷，仿佛在空中翩翩起舞，又似飞燕掠过波涛汹涌的湖面，速度之快令人瞠目结舌。
“截！”张燕的吼声在峭壁间撞出回音。
刀盾手如巨闸砸进韩猛中军，长枪阵从两侧岩洞毒蛇般刺出。韩猛的前军与后队瞬间撕裂！十里长蛇阵被斩成数十段，首尾不能相顾。
“张燕在此！”声未落人己至。韩猛只觉金盔剧震，张燕的链子枪擦着他头皮掠过，竟将帅旗旗杆拦腰抽断！
“围山！”张燕脚踏断旗，链枪指天。东面隘口涌出无数草绳甲士——正是被袁熙强征的民夫，此刻眼瞳燃烧着复仇的火。
韩猛环首刀劈向张燕下盘，却见对方如灵燕翻腾，双足在他刀背轻点借力，倒跃时链枪毒蛇般缠住他右腕！
“将军快走！”亲卫疯扑上来挡枪。链枪绞碎骨肉的闷响中，张燕冷笑如冰：“袁本初治军无方，今日黑山替他管教！”
韩猛辎重营的浓烟升腾时，徐盛正用绢帕擦拭横刀。
“徐将军神速！”哨骑激动得嗓音劈裂，“韩猛辎重己焚九成！”
徐盛却将染灰的绢帕叠成方胜：“传令：退后三百步——庞军师要借风了。”
毒蛇沟底，韩猛残部被挤压在百丈绝地。陈勇盯着日晷嘶吼：“未时三刻！死士...只剩七人！”
庞统鹤氅突然灌满长风！袖中龟甲卦片叮叮急响，他猛挥令旗：“未时三刻——起阵！”
八十名火弩手从岩缝现身，箭头裹着硫磺的火箭射向沟底。那浸透“七日癫”毒汁的尸堆遇火即燃，青紫毒烟如巨蟒腾空！
“毒火！快撤！”韩猛战马吸入毒烟，前蹄跪地将他甩进尸堆。烈焰舔舐金盔的刹那，他看见庞统立于绝壁的身影——
那谋士展开一卷《黑山毒草志 》，轻声念诵：
“七日癫遇火化凰，焚罪者七窍，涤山河污浊。”
韩猛最后的视野里，张老藤焦黑的独耳在火中如赤蝶飞舞。
死士碑
岩壁上深深刻着五百姓名，最末一行小字在夕照中泣血：
“阿草，中山毋极人，焚身阻骑时年十七——其母织蓑衣赠黑山军。”
张燕链枪挑着韩猛金盔立于峰顶，残阳将盔缨染得猩红。五千黑山军齐举兵刃，刃光汇成银河倾泻——那光流忽然折向北方，首指卢奴！
徐盛叠的方胜绢帕飘落火场，焦边处显出一行小楷：
“火候既到，静待凤鸣”
帕角赤凤暗纹在灰烬中栩栩如生，衔着一粒未燃尽的毒芹籽。
庞统鹤氅拂过碑走向北峦，山风卷起卦片叮咚作响。卦象“离上坤下”的明夷卦裂开缝隙，渗出卢奴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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