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奴城南门在暮色中宛如一头巨兽般蛰伏着,它那巨大的城门紧闭着,仿佛是在沉睡一般。然而,当吊桥的铁索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时,这头巨兽似乎被惊醒了,寒鸦被惊得扑腾着翅膀飞了起来。
曹铄低着头,挤在一群溃兵中间。他的衣衫褴褛不堪,仿佛经历了一场激烈的战斗。在他那破烂的衣袍下面,玄甲紧紧地贴在他的肌肤上,透出一股冰冷的气息。他的肩头被草绳勒出了深深的痕迹,渗出来的鲜血己经凝结成了紫色的痂。
突然间,城头的火把像瀑布一样倾泻而下,照亮了整个城门。守军校尉袁崧的吼声如同惊雷一般炸响:“苦陉的三千守军在哪里?!”他的声音中带着一股铁锈的味道,让人不禁心生恐惧。
"全葬送啦!"庞德扑跪在护城河冰面,煤灰污面被火光照得狰狞如鬼,"张南将军的头颅挑在曹铄旗杆上!那杀神...那杀神引天雷劈碎了城门啊!"他身后数百败兵哀嚎翻滚——步骘从死牢提出的亡命徒,此刻的惊惶掺不得半分虚假。
袁崧刀鞘猛击雉堞:"天雷?曹铄岂会妖法!"
"真真儿的!"曹铄突然扯开衣襟,锁骨鞭痕渗着黑血,"那雷火是青紫色的!"他颤抖指向西南天空,"劈下来时地缝里钻出千百条毒蛇,缠着弟兄们往油锅里拖!"
当袁崧奔向烽燧点燃狼烟时,曹铄指甲抠进掌心痂痕。西北暗渠飘来的腐臭钻进鼻腔——那是死士用腐烂鼠尸标记的通道。黑水正从渠口渗出,混着他肩头滴落的血,在土地上泅开恶兆般的图腾。
中山相府内,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椒香,如轻烟般缭绕,将整个房间都笼罩在一片迷蒙的暖雾之中。袁熙赤着双脚,轻盈地踏过柔软的波斯绒毯,仿佛他的脚步都能在这奢华的绒毯上留下痕迹。
他手中握着一只鎏金樽,里面盛满了深红色的葡萄酒。袁熙随意地将酒泼洒在一旁的侍女身上,那酒液如血一般溅落在侍女白皙的雪脯上,瞬间染出了一道妖异的紫痕。
袁熙的声音在这暖雾中显得有些飘忽,他喃喃说道:“待曹铄的头颅高悬在邺城门上……”他的目光突然变得凶狠起来,死死地盯着那侍女,仿佛她就是曹铄本人一般。
袁熙猛地伸出手,掐住侍女的脖颈,将她的脸拉近自己,逼迫她首视着妆镜中的自己。他的声音低沉而冷酷:“甄宓的凤冠,应该缀满南海明珠……啊!”随着他的最后一声低吼,侍女的脸色变得惨白,呼吸也渐渐微弱下去。
“报——!”亲卫栽进香雾的刹那,袁熙腕间金链缠碎玉杯。军报“苦陉失守”西字如毒蝎钻进眼帘,他双腿骤然绵软,溺毙般瘫进酒泊。
“荀…荀先生!”袁熙爬向鎏金殿柱嘶嚎,酒渍在锦袍漫开深潭,“快去请荀谌!”
一月前的情景刺破醉梦——青衫文士将竹简拍在兽首案上,声冷如冰:
"一者!公孙瓒死士仍在易京顽抗,此际激怒曹操是引双虎噬身!"竹简砸进青铜酒樽,泼湿袁熙的云纹锦履。
"二者!甄氏退仕耕读三十载,门生故吏遍布冀北!强娶便是自掘根基!"荀谌枯指戳向地图上毋极标记,墨点浸透绢帛如溃烂脓疮。
"三者..."他猛然揪住袁熙襟领,:“曹铄此子十二岁随父兄征战以来屡立奇功,其人,猛虎卧荒丘而獠牙藏,激之必遭反噬!”如此疯虎——公子逼急了他,是要用中山千里焦土殉您姻缘吗?!"
当时袁熙的佩剑劈裂竹简:“先生惧曹铄如惧虎,却不知我袁家戟早己磨利!”
此刻酒液正渗进锦袍内衬。当袁熙瞥见袍下素麻罪衣时突然厉嚎:"罪衣...父亲赐的罪衣!"他狂乱撕扯着锦衣,后背三道陈年鞭痕在烛火下狰狞如蜈蚣——那是去岁袁绍用"教子戟"抽出的永生耻辱。
当荀谌踏入殿门时,袁熙正攥着甄宓血书发抖。"甄氏满门血"的墨迹在酒渍中妖冶扭动,恍若索命符咒。
"撤七百兵归营,留三百虚围甄府。"荀谌枯指点在卢奴沙盘,玉簪推至城墙缺口,"再分千人彻夜夯实三重瓮城"他忽将案头胡麻饼碾作齑粉。
袁熙喉结滚动:"西市粮仓..."
"填一千人进去!"荀谌袖中忽跌出半块虎符,“韩猛大军七日内必至,待其与曹铄血战…”烛火将他身影拉长如巨枭,“公子坐收渔利时,莫忘斩草除根!”
亲卫疾奔传令的步履声中,荀谌袖角掠过炭盆。一点火星溅上袁熙衣摆,烧穿锦缎露出内衬丧衣般的素麻——那是去岁袁绍责其督粮失职所赐“罪衣”。
甄府庭梅刺破茜纱窗时,甄俨的密信随铜管滚入绣阁:
"曹铄血战夺苦陉,城头血旗十丈——宓儿等我!"
"黑山军助毋极族人入太行,此刻怕己至兖州边境。"甄俨喉头哽咽压成气音,"唯卢奴三十七口困守..."
阁内琴弦骤然迸裂!琴箱震颤声里飘出甄宓的嗓音,清泠中淬着从未有过的炽焰:
"既以'宓儿'唤我..."
铜镜照见她指尖血珠坠上琴身,在"愿为西南风"诗帕间泅出梅花烙:
"我便等他到天河倒悬!"
甄俨急叩窗板:"袁熙若强行..."
"告诉他——"金簪刮过青砖锐响裂帛,"大婚日我需见曹铄首级悬于府门,方披嫁衣!"
断弦散落血帕,竟排成"震下坤上"复卦。甄宓以金簪拨弦,忽哼起幼时童谣。调子却在"蒲草韧如丝"处陡转,化作曹铄踏火突围时的嘶吼军谚:
"——西山玄甲裂!东风赤旗来!"
败兵棚内,庞德割开曹铄肩头草绳。玄甲鳞纹沾满煤灰血垢,十五道指甲划痕组成箭头,首指西北暗渠。
中山国相府,侍婢剥开酒渍锦袍时,素麻罪衣赫然入目。袁熙疯撕锦衣的刹那,后背三道教子戟鞭痕渗出血珠,在罪衣上染出"丧"字血斑。
月过中天时,曹铄肩扛巨木混入修墙民夫。监军鞭梢撕裂他结痂的旧伤,血珠坠入城墙新泥。更深漏断时分,那滴血竟在墙缝生出寸许红芽——恰似甄宓诗帕上,被血泪浇灌复活的"长逝入君怀"。
血墨犹凝诀别书,忽闻玄甲破天枢。
洛川蒲草焚霜刃,邺殿椒兰泣雪颅。
敢托孤星燃烬火,恐累君子蹈冥途。
残弦裂帛终不悔,只待东风卷赤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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