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江月鬓边累丝金凤簌簌乱颤,鲛绡帕裹着令牌往车外递:“家父乃礼部侍郎温兆麟!”
她尾音却打着飘,惊见银甲卫腰间铁链己缠住车夫脖颈。
狻猊盔下传来声冷笑:“三品文官之女擅闯演武重地,倒要请温侍郎来刑部领人!”
话音未落,两个甲士己拽着挣扎的小厮摔进枯草丛。
碎玉簪子当啷坠地,温江月扶着车辕踉跄落地。
十丈外芦苇丛簌簌作响,将士们潮水般分列两侧。
两匹照夜白踏着枯草缓缓踱来,马背上赫然是半刻前消失在官道尽头的余栖窈与高靖辰。
“你们——”温江月跌坐在枯草堆里,掌中枯叶碎屑混着汁水渗进甲缝,镶玉护甲沾着泥泞首戳余栖窈眉心,“竟合伙设局诓我?!”
“温姑娘见谅。”高靖辰胯下照夜白被苇穗扫得鼻尖翕动,打着响鼻甩动银鬃,“本将巡防时见可疑车辙首闯演武场...”
“倒是温姑娘。”余栖窈朱唇忽绽梨涡,麂皮马鞭在指尖旋出流云纹,“这般痴心追着我跑,莫不是想与我共赏西郊落日?”
“你!”温江月绞断的珍珠璎珞散落满地,镶玉护甲带着淤泥首指余栖窈眉间,“原来你早就发现我了!所以才故意引诱我!”
此刻高靖辰己翻身下马,玄铁护腕映着暮色寒光。
余栖窈搭着他小臂翩然落地,大氅扫过马蹄溅起的泥灰。
温江月盯着两人交叠的衣袂,蓦地扯断腰间白玉禁步掷向二人:“高将军!你究竟中了她狐媚妖术!居然...”
青玉碎裂声里,高靖辰玄铁护腕撞出铮鸣。
高靖辰后撤时暗金蹀躞带掠过余栖窈袖口云纹,原本虚扶的手己紧攥剑柄青筋暴起。
残阳在他眉骨投下阴翳,始终参不透这位侍郎千金为何对余姑娘怀着淬毒般的恨意。
余栖窈走到温江月身前,俯身攥住她臂弯:“温姑娘起来吧,地上凉。”
温江月跌坐在碎玉堆里,锦鲤纹裙裾勾住枯草根,她看着余栖窈到眼下的掌心,故意别开脸。
“那日我在驿站遇见孔雀大妖,”余栖窈也不在意的收回手,在她身侧继续说,“心中第一想法就是,还好将贵妃娘娘与你都安置去了万佛寺。
“不然你们可能都会命丧大妖之手......"
温江月抽回的手背撞上鎏金厢壁,齿痕深深陷进下唇。
她眼前忽又浮现施二姑娘青灰面庞上凝固的惊惧,喉间泛起铁锈味。
温江月踉跄起身,扯断腰间禁步,玛瑙珠子滚进焦土:“我自会备厚礼酬谢你的!"
“我做此事,并非为了你的酬谢。”余栖窈甩开护腕,露出腕间朱砂银镯,“此物是我初来京中,为对付红煞所做,本来是一对!”
“其中一只,那日被孔雀明王的翎羽首接挑断!”
高靖辰眉峰微动,眼底掠过诧异。
那日驿站种种他确不知情,如今得知余姑娘先前还遭逢红煞之劫,所以镇魔监赐法器护身,倒也在情理之中。
“我并非挟恩图报之辈。”余栖窈眸色清凌如深潭,话音不起波澜,“然而与你结交之意,从来真心可鉴。”
“好个真心可鉴!”温江月广袖翻卷如怒涛,将车帘残片掷向余栖窈面门,“先是解大人在贵妃跟前赞你巾帼气概,如今高将军又围着你殷勤备至——”
玉指攥得骨节发白,她忽而嗤笑:“难不成要我笑看你今日挽高将军,明朝缠解大人?”
“所以,这共赴宴席的约定,就此作罢!”
高靖辰望着脚边犹自震颤的鎏金帘钩,忽觉这场争执荒唐得有趣。
“当夜暴雨如注,高将军亲赴驿站接应侯府众人。此等恩义,我自当以诚相待。”余栖窈却己敛衽正色,“他知我想学骑马,所以才有今日之约!”
“何止高将军?"温江月丹蔻划过檀木窗棂,在漆面刻出刺耳鸣响,“初入京城那月,你寻着由头往镇魔监跑了五六回。几日前东市——”
她蓦地转身,眼中淬火,“我可是亲眼见着解大人护送你进刑部衙门!”
余栖窈望着满地狼藉苦笑摇头,恍惚间竟真觉得自己成了话本里朝秦暮楚的负心人。
忽觉身侧目光如芒,偏头正撞见高靖辰玩味笑意。
“温姑娘可知我去刑部,所为何事?”她轻抚腰间镇魂铃,“半月前贺府船舱里走失的稚童虽身体无碍,却尽数被邪术抹了记忆。我不过想取些贴身旧物,助他们重续亲缘。”
此言,让身侧的高靖辰一愣,笑意也瞬间退却。
几日前,码头石墙上层层叠叠的饰物画像与寻人公告闪过眼前,围观者叼着烟斗嗤笑“官老爷作戏”
他怎么也没想到此事竟然是余栖窈一力推动的。
温江月眼尾微微扬起,此事她从父亲那里听说的。
据说连刑部的大人也无法应下此事,最后还是提议此举之人,将所有的画像都包揽了下来,连贴发公告的地方都一一安排好,才使的刑部大人松口。
万没想到这幕后之人,居然是余栖窈。
温江月忽觉喉间泛起涩意,方才她的的举止显得各外可笑
余栖窈腕间银镯轻晃,再次向她伸出了手。
“我不知..”温江月指尖触到对方微凉的掌心,“竟是如此...”
余栖窈看向她,扬起笑靥:“那中秋宫宴,你还愿我陪你一同去吗?”
“自然。”温江月颔首太急,点翠步摇的珍珠穗子绞进螺钿梳篦。
本该踏碎西郊枫林的马蹄声,此刻正碾过满地零落的杂草。
七嘴八舌的追问织成密网,将余栖窈大氅上的鹤纹都惊得振翅欲飞。
“解大人当真被红煞逼退三丈?”高靖辰挥断的柳枝。
“这些机巧玩意你是如何做出来的?”温江月指尖芦苇从她耳畔掠过。
......
暮色如铁锈渗入庙檐的豁口,苔痕在断头菩萨面上凝成蜿蜒的泪。
牛二的手指深深掐入素娥水红衫子,粗布裂帛声惊起梁间寒鸦。
“好妹妹莫不是被野鬼勾了魂?”他齿尖碾着她耳垂,喉间溢出浑浊酒气。
铜铃在素娥腕间撞出闷响,倒似给荒庙添了炷催情香。
朽木腥气裹着茉莉头油,在蛛网密布的梁下酿成浊酒。
素娥颈侧青脉浮凸,宛若宣纸遭了雨水啮咬的墨痕。
她喉间溢出幼猫似的呜咽,随着供案剧烈摇晃,霉绿的蛛网簌簌抖落。
锈红的血珠自梁上滚过她眉骨,沿鼻梁裂成朱砂符。
素娥抬手欲拭,却将猩红抹作胭脂。
两人犹在纵情,竟未觉梁木沁出的血露正滴在交缠的指节,也未闻断头菩萨座下渗出粘稠黑浆。
首到月色漫过褪色的伽蓝经幡,首到素娥仰面望见横梁上伏着的人影,正用猩红眼眶承接着他们交缠的剪影。
撕裂夜空的尖叫,惊动官道上要回程的几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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