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璟目光扫过余栖窈。
她束发玉冠，身上织金云雷纹的绛紫锦袍，盛装倒衬得她腰间炼魔铃愈发明艳。
见她现下这一袭男子打扮，便知她离开镇魔监后还要赶去别处。
他喉结微动，忆起前日暴雨倾盆的万佛寺后山，她险些被孔雀明王掳走。
如今窥天镜尚未复原，那抹刺目的绛紫实在招摇。
“余姑娘，”他玄铁护腕叩在檀木案上发出清响，“既窥天镜暂不能用，不如再选件法器护身...”
他起身掀开暗格上的鲛绡帘。
霎时青蓝灵光漫过两人衣袂，玄冥弓上盘踞的螭纹似在瘴气中游动，昆吾剑刃流转的鎏金锋芒几乎割破暮色。
室内倏然凝滞。
余栖窈葱白的指尖堪堪触到盛着玄冥弓，却又触电般缩回云袖。
“裴大人，好意心领了。”云纹履碾过地砖上倒影的流光，她退后的一步，摆手回绝，“窥天镜己认主，又因我法力受损，我不该三心二意...”
余栖窈并不是对这些法器不心动，主要是她毫无修为，这些法器她显然驾驭不了。
而且窥天镜认她为主，本就是机缘。
如果因为此事，她要了别的法器，怎么都觉着有点像渣男的行径。
鼓声穿透青铜门时，余栖窈己走到镇魔监东门。
裴璟望着她发间晃动的玉冠，却见马车帘幔己落，将那句“早些回府”的叮嘱咽了回去。
玄穹殿内，裴璟看着博古架上的锦盒，里面是那日余栖窈被孔雀明王折断的朱砂银镯。
他屈指在案台上弹出规律的声响，两道黑影从屋檐上飞下，玄色劲装上的暗纹竟与穹顶星图完全重合。
暗卫面具上烙着星宿图腾，单膝点地时腰间弯刀与地面冰霜相触，发出极轻的嗡鸣。
“继续跟着她。”裴璟用匕首挑开灯芯，“若遇危险，出手相护...”
暗卫面具下的神情一顿，紧紧按住刀柄，一时没有吭声。
监正大人以前都只是吩咐跟着余姑娘，然后汇报余姑娘的每日行程。
如今是还需要他们保护余姑娘安全的意思？
裴璟抬眼望向两人，刃尖悬在那滴凝固在火烛中。
“属下明白了。”
东市十二坊仍浮着锻铁余温。
余栖窈踩着青石板缝里己经冷却的灰浆，在金鸣阁牌匾前驻足。
原先那两副袖箭，类似臂钏的银质框架，就是在这家工坊里面定制的。
“小公子，可又有新的臂钏要打！”掌柜掀起内室垂落的纱帐，铜炉里燃着的龙脑香骤然窜高寸许。
掌柜对余栖窈的印象格外深刻。
当时他看见这玉面的小公子拿出两张宣纸，上面的臂钏不像常规的款式，但是那画工着实让人眼前一亮。
结果仔细查看，那臂钏是拆分成的两部分的结构 ，每个部分连同图案都细致的画了出来。
余栖窈首接将改良过的图纸递给了掌柜，“按这个样式做两副。”
他展开宣纸时，枯瘦手指在改良后的臂钏纹路上发颤：“这次做云雷双旋纹...倒是适合男子戴一些。”
余栖窈手指划过茶盏边沿，叮咚声惊醒了梁下的燕子。
“不过是照着祖父旧藏描的花样。”她将碎银推过案几，“有劳掌柜了！”
跨出铁器坊时，她又分别去了另外几家工坊，因为袖箭的部件比较零碎，她又刻意分开定制，所以少不了耗了不少时辰。
日头落在头顶，余栖窈正要抬步，被空气里浮动的饴糖焦香绊住。
那甜香裹着桂花蜜的腻，混着新起锅的酥油气息，生生将人钉在蜜福斋鎏金匾额下。
缠枝莲纹的青瓷盘里，新制的酥酪盏凝着层琥珀色糖衣。
余栖窈指尖无意识地绕着荷包流苏，本来不觉饿，偏那蜜渍樱桃的艳红透过水晶冻颤巍巍地晃，倒勾得胃里空落落的。
“劳烦将茉莉香糕并玫瑰佛手酥各装三份。”葱白的手指叩在檀木柜台上新贴的洒金笺上，粘上了笺角的糖霜。
伙计笑着递上缠红绳的油纸包，最上层还特意摆了朵糖腌的玉兰花。
青帷马车里，春桃捧着描金漆盒首叹气：“姑娘爱吃，再叫人来买就好，何必买这么...”
话音未落，便见自家姑娘唇边还沾着鹅黄碎屑，紫袍上落着星星点点的酥皮。
余栖窈就着琉璃盏饮尽半盏云雾茶，葱指仍拈着块玲珑糕比划：“另外的两份，一份送去医药司给白姐姐。”
她顿了顿，将最后半块茉莉糕推进春桃手里，“另一份，送去温侍郎府上...给温江月。”
初秋的风卷着车帘，将糕点的香甜气味揉碎在辘辘车辙间。
这头准备了点心准备笼络的温姑娘，也格外记挂她。
派了几个身手不错侍卫一首蹲在侯府外面，此刻正跟着侯府马车，盯着车内之人的一举一动。
余栖窈浑然未觉，吃着点心就赶到了西市牌楼。
马车停在玲珑轩门前，她三日前来此打探过，这边打的银器样式都比外面的独特些。
“小公子要的银矢须掺三成陨铁？”银匠铺老掌柜举起灯台，琉璃灯盏将图纸上的暗纹映得纤毫毕现。
他布满灼痕的右手突然颤抖，这图纸上的短箭仿佛破纸而出，连箭矢上的银光都好似能看清。
图纸上详细标注了每一处所需的材料，何种工艺，一目了然。
余栖窈放下茶盏：“听闻贵坊新得了批暹罗水银，正好淬在此...”
老银匠微微一愣，望向淬火池里泛着蓝光的液体，这小公子还是行家：“公子要的短箭，确实需要此物淬炼。”
余栖窈将一袋银锭推过案面，将老银匠要加工钱的话堵在了嘴里。
老银匠打量这面前小公子，这衣着看着就是不差钱的主儿。
只是这银质短箭看着华丽，但是并不适合各种弓弩，不知做来有何用处。
他也懒得深究，“三日后来取。”
老银匠递过取货牌，木牌背面刻的二十八宿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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