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这书生青衫如蛇蜕般簌簌剥落，裂帛声里混着琉璃碎裂般的脆响。
余栖窈瞳孔骤缩，书生身后显现出三丈尾羽，每根羽梢都缀着血红的眼珠。
那些瞳孔突然齐齐转动，驿站檐下的灯笼应声炸裂，灯油化作赤红泪痕顺着廊柱蜿蜒。
余栖窈扬手洒出朱茱萸粉末，腥红雾霭中爆开刺鼻的硫磺气息。
春桃被她一把拽得踉跄后退，厉声吩咐道：“快回屋里，封死房门！”
她慌张地跑向屋内，绣鞋绊在门槛时瞥见雾中浮现的羽扇。
书生轻笑挥扇，阴风卷着腥甜血气，竟将朱茱萸粉末尽数吹散。
余栖窈反手拔下髻间银簪，孔雀妖尾羽横扫而来，万千血眼同时暴睁，她腕间佛珠应声崩断。
她并没有慌乱，反手将银簪猛刺入翎羽，簪身浮现出细如发丝的镇魂铭文，烫的翎羽瞬间缩回几寸。
“小娘子好辣的手。”书生抚过溃烂的尾羽，血雾散开，刚刚手臂处显现的伤痕，瞬间就愈合如新，“不过，我还挺喜欢你这样的！”
他指尖滴落的脓水，对着余栖窈轻浮一笑。
春桃撞开雕花门时，惊得二夫人秦氏鬓间绢花正巧落在茶盏里。
“外头是...大妖！”八仙桌上的黄铜烛台被春桃带翻，融化的红蜡沿着桌角滴成血泪状，“夫人，快去救姑娘......”
“什么？”秦氏甩开溅到锦缎袖口的茶渍，慌张得站起身来，染着蔻丹的指尖几乎戳到春桃鼻尖，“作死的蹄子！偏要学人逞英雄让车辇，如今倒好，请了尊瘟神进门！”
她扭头朝侯夫人冷笑，“现在可好，我们都要命丧妖物之手！”
春桃攥着撕破的袖口浑身发抖：“姑娘早看出那书生蹊跷！将房内贴好了镇魔监特制的...”
她忽然噤声，惊恐地望着窗外，雨幕中浮现出无数猩红光点，竟是孔雀妖尾羽上的血眼贴在了窗棂纸上。
“够了。”侯夫人腕间翡翠镯子磕在紫檀桌沿，发出清越声响。
她望着窗外扭曲的血瞳，掌心冷汗浸湿了帕子上绣的牡丹。
余栖窈不能死，刚刚在贵妃面前露脸，以后说不定还有更大的好处。
比起二房那些只会斗鸡走马的纨绔，说不定她才是能撑起侯府二十年荣华的棋子。
“赶紧出去救人。”侯夫人拍案起身，鬓边点翠步摇在烛火中泛起冷光，“断不了能大妖伤了姑娘...”她扫过二夫人煞白的脸，“否则家法处置。”
门敞开的刹那，暴雨裹着腥风灌入屋内。
檐下镇宅的铜铃突然齐声尖啸，贴在门楣的符纸被雨水浸透，朱砂符文竟化作血水蜿蜒而下。
余栖窈看着打湿的符纸，心中暗叹不妙。
这样一来这屋外布置的符纸大概是没用了。
余栖窈看着擦着耳廓飞去的翎羽，突然炸响的雷神覆盖住她的厉呵：“当心！”
接着就见翎羽间缠绕的黑气化作巨蟒，将冲在最前头的马夫当胸贯穿。
她没有丝毫犹豫，反手甩出香囊，硫黄混着朱茱萸的粉末在妖物眼前炸开金红雾霭，烛台擦着书生耳畔飞过，火星撞上飘散的粉末，爆发出震耳轰鸣。
气浪掀翻了马厩的破马槽，木屑在浓烟中飞溅。
余栖窈领着众人跌跌撞撞退入厢房时，余栖窈瞥见春桃哭花的脸，“姑娘，我还以为......”
“别哭了，拿着！”她将一张符纸拍在门楣，铜镜倒映着窗外愈发明亮的虹光。
她转身扶住浑身发抖的侯夫人，对方缀满翡翠的抹额早己歪斜，“屋外符纸打湿，现下所有人最好集中到一处。”
众人看向余栖窈明明格外单薄的身体，却能给予莫大的勇气与力量。
“这最后七张五雷符篆，只要镇住八方方位...”余栖窈将泛黄的符纸按五行方位贴在雕花门楣上，朱砂在烛火下泛起暗红光泽，“诸位切记背靠玄武位，无论发生何事万不可再打开门窗。”
她刻意提高声量，看着符纸上跃动的金芒在众人眼中投下细碎光斑。
就连刻薄的二夫人秦氏也点头应下。
当最后一道符咒贴上窗棂时，整间厢房泛起淡淡青辉，檀香混着艾草气息驱散了血腥味。
房内众人都稍稍放心下来。
突然，孔雀妖尾羽上的血眼再次扑向菱花窗。
琉璃窗纸映出斑斓幽光，每片翎羽都似淌着血泪，在木框上拖拽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声。
余栖窈腰间的炼魔铃轻响，清脆得在死寂的室内增添了无限的恐慌，侯夫人身旁的丫鬟打翻了烛台。
"它只敢在外面徘徊，大家不要怕！"余栖窈压低声音安慰众人，身边的春桃吓得身体发颤，紧紧攥住袖摆。
话音刚落，缩在角落的秦氏突然发出夜枭般的尖叫，染着凤仙花汁的十指深深抠进窗框。
“不要伤害我儿...是琮儿的哭声...”二夫人布满血丝的双眼诡异地转向左侧，掀起一阵风，就扑向了左侧的窗棂边，接着陡然发力生生掰断了窗闩。
众人都还没来得及反应，那扇糊着纸符的雕花窗竟被整个掀飞。
狂风卷着数十片翎羽贯入室内，如活物般缠住几人的腰肢，云头履在青砖上刮出火星，硬生生被从二楼拖拽了出去。
余栖窈拿着铁铲斩断的半截尾羽还在砖地上扭动，回头盯着门楣上开始卷边的符纸，发现众人眼白都泛着淡淡青芒。
她终于明白那妖物为何久久盘旋。
密闭环境内，心态最容易失衡的人，会第一个被蛊惑侵入。
看来，这翎羽还有蛊惑人的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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