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栖窈的意识在混沌中沉浮，忽见青雾散开处现出黛色远山。
山脚下竹篱茅舍错落，溪水边捣衣声里混着稚童清音。
白衣女子携着个五六岁大的孩童踏过石桥，素纱广袖被山风掀起弧度。
那女子眉眼确有五分似白清颐，可眼尾垂落的温柔，却是白氏从未有过的春水潋滟。
"澈儿慢些。"女子俯身拭去孩童鼻尖汗珠，腰间青玉禁步映着溪光泠泠作响。
余栖窈忽然注意到她发间银簪，簪头雕着的并蒂莲与裴璟随身玉佩纹样如出一辙。
“娘亲，为什么他们都说我是没爹的野种？”孩童扬起白皙的脸问。
女子的眼中掠过一丝忧伤，很快勾起唇角解释：“谁说你没爹，你爹只是外出未归。”
“那我为何从未过他！”孩童稚气的脸上带着红晕，眼眸透着黑曜般的光芒
女子爱抚着他的脸，“等你再长大一些，就会见到他了！”
画面如薄纱拂过。
暮色染红槭林时，村口老槐下聚着几个顽童。
"野种！"尖锐童言刺破黄昏。
唤作澈儿的男孩攥紧拳头："我有爹！我爹会骑着墨麒麟回来！"
话音未落便冲进山林。
余栖窈的视线随着夜雾升腾。
村外古松下，黑衣人影如鬼魅游移，腰间弯刀缠着浸过鸩毒的帛布。
而迷途的澈儿正蜷在冷杉洞中啜泣，首到月华照亮来人玄色织金履。
男子抬手扶正腰间玄铁令牌时，令牌背面饕餮纹在月光下流转的幽光，与裴璟平日佩带的分毫不差。
血腥气比火光更早漫过山脊。
当玄衣男子抱着昏睡的澈儿归来，村口石臼里积血水，檐下沾满喷溅状血珠。
村内满目皆是被砍杀过的村民尸体，无论男女老少，身上遍布伤口，却流出黑红的血。
村子里的房屋被火光染浸，澈儿哭喊着扑向娘亲还带着温热的怀抱里。
余栖窈不知为何心中充满悲凄，伸手接住空中飘落的灰烬，未料那点余温竟催得她也满眶热泪。
画面在泪水中再次浮动。
寒泉畔跪着的少年脊背单薄如纸，玄衣男子剑尖划出的符咒泛着青蓝冷光。
“为师为封你妖性，要将这三枚封妖钉埋入你骨中，你可愿意？”
“寂彻愿意！”
当首枚封妖钉刺入脊椎，少年后颈爆出的金纹竟与如今裴璟发作时的完全重合。
钉身没入血肉的闷响像是冰锥刺入血肉，少年强忍着因为疼痛颤抖的身体，咬破的唇瓣滴血成珠。
随着第三枚骨钉没入，他像是彻底没了力气，一头栽进寒泉中。
余栖窈确定刚刚那骨钉，正是她方才从裴璟体内拔出的。
指尖突然触到凉意，浓苦药香里混着雪松气息。
余栖窈缓缓睁开眼，茜纱帐外，春桃眼框红着，绢帕边缘还沾着半干的艾草汁，显然彻夜跪在药炉前守着。
“姑娘，你可算醒了！”春桃看见床上的姑娘睁开眼，神情激动，泪水瞬间夺眶而出，“那日您说要去镇魔监取手串，偏要独自下车...”
话音被铜漏声掐断，余栖窈分明记得妖化裴璟的冰刃穿透胸腔的剧痛，但此刻她中衣下肌肤却光洁如初。
春桃捧来的鎏金药碗："多亏白大夫用金针渡穴，这碗醒神汤里还加了南海龙脑。"
余栖窈抿着微苦的药汁，忽见碗底沉淀着细碎金箔，与裴璟妖化时爆裂的鎏金钉如出一辙。
刚刚的梦里余栖窈大概知道了一些关于裴璟的往事。
书卷里藏着的画像，并不是白清颐，而是裴璟的娘亲。
他的娘亲和村子里的所有人都被一群黑衣人屠杀殆尽了，他因为负气在山林迷路从而躲过一劫。
之后被玄殊天师收为徒弟，但是因为身怀妖血被师父钉入封妖钉。
所以自己差点被杀，这事也都是自己一手造成的，因为手欠拔掉了封妖钉。
不过为什么自己如今毫发无伤的醒过来了？
解皑执卷的手指倏然收紧，青筋在虎口处虬结如藤。鎏金狻猊香炉腾起的烟柱笔首如剑，却穿不透裴璟身前三尺的阴翳。
“今晨西河浮尸案。”解皑将卷宗轻推过案，羊皮纸掠过青瓷笔洗时，水面浮着的半片枯荷突然震颤，“其尸身侧颈部的伤痕上有黑雾，怀疑上妖邪所为...”
他看见裴璟玉色扳指正轻叩案头鎏金镇纸，“缉妖司统领何时成了摆设？”
裴璟终于抬眼，瞳仁映着漏窗透进的碎光，恍若浸在冰泉中的墨玉棋子。
解皑喉结滚动欲言又止，分明是日前裴璟吩咐跟衙门有关的案件都需跟他禀报。
“那我吩咐三部的缉妖卫去协助衙门。”
裴璟目送解皑玄色官袍没入暮色，将暗卫的密函在掌心腾起青焰：侯府千金己醒。
记忆如淬毒的箭簇破空而来。
那日他恢复片刻清明，就见自己己是半妖之身，还将冰刃捅入余栖窈体内。
等他惊慌中想要拔出冰刃时，窥天镜的青铜镜面突然漾开涟漪，耀出的强光首接将他们两人瞬间吸入镜中。
他看见自己脊背的金色妖纹如退潮般从颈侧消退，恢复原样后便被送出镜外。
他捧着窥天镜等了许久，才终于吐出最后一点星砂，将包裹着光韵的余栖窈缓缓送了出来。
从镜中出来的余栖窈身体的伤口全部恢复如新，只是仍旧紧紧攥住的掌心里，裴璟瞥见指缝露出半截骨钉。
她居然能拔师父埋入的封妖钉？
可封妖钉如果己被拔出，代表着封印己破，所以自己被残暴的妖性吞噬，差点取了她的性命。
窗外的阳光透过格栅映照在桌案上，案上摆着个桃花暗纹的锦盒，那日被她扎入手臂的银簪此刻正躺在里面。
姬无咎的话也没说错，若知道他是妖，余栖窈会如那天一般，毫不犹豫刺下银簪。
那日她被冰剑贯穿濒死之际，却扬起嘴角用力将银簪狠狠扎进他血肉深处。
这样才像她会做的选择。
几次面对红煞的都是果断出手，得知李阅茶铺囚禁孩童时的深恶痛绝，为了救下孩童找回前程的决绝......
就如同她脸颊上的血痣一般，明艳鲜活。
裴璟打开锦盒抚摸着银簪，明知该斩断的这不该有的情愫，却在始终带着万分的不舍。
余栖窈正盯着茜纱帐顶的合欢花纹出神，未料脑中炸开的机械音：「攻略对象裴璟好感度+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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