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栖窈驻足于天查院阶前，月光浸透青石阶的裂隙，里面一片寂静。
她犹豫地站在门前，总觉得有股不安的情绪在蔓延。
但却依稀听见瓷器迸裂声自院内传来，檐下朱漆廊柱却空荡得能听见铜漏滴答。
她提着裙裾踏上回廊，殿内空空荡荡，平时随处可见的卜师和侍童，今日一个也没有看见。
廊上的琉璃灯也一盏没亮，西周黑洞洞又静悄悄。
廊道引向的尽头是裴璟经常办公的玄穹殿，有扇殿门虚掩着。
余栖窈鬼使神差地就推门进去了，墨香混着陈旧纸页的气息扑面而来。
往日一尘不染的殿内，此时散落满地的书籍案卷，被穿堂风掀起的书页簌簌作响。
沉香木案斜插着半截残烛，烛泪在青玉茶壶旁凝成血珀，泼洒的茶汤己在地上洇出图案。
她目光扫到桌案后面，碎陶片上醉生吟三个狂草，红封酒坛残片飞溅得一地零碎。
余栖窈顿了顿脚步，轻呼："裴大人？"
尾音悬在空荡荡的厅堂，惊起梁间宿燕扑棱棱振翅。
等了半晌也没有回应，绣鞋不小心踩中半幅泛黄书页，余栖窈退后半步，欲转身离去。
忽闻暗处有铁链轻颤，那声响好似镇魔监地牢里的镣铐，令她一阵胆寒。
余栖窈秉着呼吸转过屏风，月光从窗外透进来，正照见地上一件玄色暗纹锦袍，那分明是裴璟常穿的衣衫。
心中的不安愈发浓烈。
随着脚步踏入内室，她就看见里面墙壁后面，居然还有间暗室。
暗室昏暗的烛火中，玄铁链枷入腕骨，蜷在阴影里的人随着铁链轻响微颤。
绣鞋碾过满地碎瓷凑近时，迎面扑来的血腥气混着苦药味刺入鼻腔。
“裴璟！”余栖窈攥住他冰凉的指尖，掌心玉扳指磕在铁链上铮然作响。
此刻他脸色惨白，身体也异常的冰冷，就是如同死人一般。
她俯身探了探鼻息，发现还有微弱的呼吸。
余栖窈在脑中联系系统，回应她的只有一阵电流声。
作为攻略对象的裴璟肯定不能死。
所以得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余栖窈扫视了暗室一圈，首先引起她注意的是裴璟身边掉落的瓷瓶，以及碎掉的瓷碗。
瓷碗碗底还残留着褐色的汤药渣，但仔细一看却发现那药渣中，好似有东西在蠕动。
她取下鬓间的银簪挑出一块药渣查看，看见得确是通体碧绿的蠕虫。
这是何物，为何会出现在汤药里？
难得裴璟被人下毒了？
余栖窈赶忙扶起裴璟，想仔细查看他有没有什么中毒反应。
结果手刚刚掠过他脖后，就被什么东西刺烫了一下。
这才发现裴璟脖颈间流淌的金纹处，隐约有枚骨钉。
这又是何物？
裴璟上身的中衣散落，脊背处依稀出现了三根骨钉。
余栖窈凝视着那枚穿透脊椎的骨钉，钉尾赤色雾霭如活物般游弋，与脊背上的金色脉络同频震颤。
她将玉扳指抵住钉身凹槽，指腹触及的瞬间，千年玄冰般的寒意顺着经络首窜心脉。
这看似如金铁一般，却好似冰渊挖出的陨星髓，透着侵入骨髓一般的凉意。
她十指扣紧钉尾发力时，青铜兽首灯台突然爆出火星。
钉身浮凸的梵文骤然发亮，骨钉纹丝不动，却冒出一股奇异的香味。
余栖窈闷哼着改抓第二枚透骨钉，未料这枚竟在掌中发出悲鸣般的颤音，
随着“咔嗒”脆响划破死寂。
骨钉并没有被拔出，而是裂开了。
一部分被余栖窈拽在手中，一部分裂开还留在脊骨上。
但是刚刚还是平静流淌的金色的纹路，此刻好似翻腾的熔浆一般游走，暗金髓液顺着碎裂的骨钉裂缝汩汩渗入，很快骨钉就被彻底融化，与金髓液混合在一起。
随着金色的髓液狂暴的浑身游走，另外两个金钉也出现了裂纹，最终被吞噬。
随着遍布全身的鎏金髓液彻底渗入血脉，裴璟脊背突然弓成满月。
他后颈皮肤如蝉蜕般片片皲裂，玄铁色的鳞甲刺破血肉翻涌而出，每片鳞缘都缀着冰晶似的冷光。
余栖窈诧异的睁大双眼，拔出半截骨钉的手指，还没来得及收回，就被忽然暴涨的鳞锋割开指腹。
血珠尚未坠落，便被鳞片表面游走的金纹虹吸而入。
一切发展完全超出了她的认知，首到怀中的窥天镜传来灼热的信号。
余栖窈才反应了过来，裴璟居然是妖！
她颤抖得摸索着怀中的窥天镜，抬眼正撞进骤然睁开的鎏金竖瞳。
那绝非人类应有的眼眸，虹膜纹路如同熔化的黄金星云，瞳孔深处悬浮着三重嵌套的赤环，最内层却凝着一粒冰蓝光点，像是被囚禁在烈日中心的极地寒星。
与此同时脑中炸出一声：“攻略对象裴璟杀意上升至99%。”
余栖窈赶紧复盘了一下，发现自己刚刚徒手拔掉的可能是封住裴璟妖性的法器，间接助他彻底冲破的封印。
裴璟颅腔内轰鸣着远古龙吟，妖血在鎏金脉络中沸腾如熔岩倒灌。
缚住双手的玄铁锁链，尚未落地便在空中熔成铁水。
血脉中长久被压制的妖性，让他升腾出毁天灭地的冲动。
忽然嗅到一丝血腥的甜香，赤金竖瞳收缩成针尖状，定在余栖窈染血的指尖。
喀啦脆响炸开在耳畔，余栖窈后背撞上影壁，千年阴沉木应声裂出蛛网纹。
窥天镜坠地时镜面朝上，映出她凌乱鬓发间裴璟妖化的面容：额间龙角己凝成冰晶实体，耳后鳞甲正以恐怖速度向颈侧蔓生。
最骇人是他的双手，指节暴突成利爪，甲盖延长为半尺长的玄冰刃。
“裴...”话语被卡入喉间，化作气音。
余栖窈眼睁睁看着那柄由妖气凝成的冰剑刺入心口。
剧痛化作实质化涌出，伴随这耳畔机械音，撕扯着神智：「宿主生命值下降30%」
「宿主生命值下降30%」
「宿主生命值下降50%」
刺穿她身体的冰剑上流淌着鲜血，但很快就被蔓延的金髓液虹吸、融合，在回溯到妖化的裴璟体内。
鎏金竖瞳深处的冰蓝光点骤然炸裂，刺痛感如银针贯脑。
裴璟在剧痛中恢复了清明，映入眼帘的是自己妖化的利爪正握着冰剑剑柄，剑身己完全没入余栖窈腹腔。
面前的少女嘴角渗出的血珠和右脸上的红痣映衬着他被妖纹侵蚀的面孔。
就在他想拔出冰剑的瞬间，濒临昏迷的余栖窈突然勾起染血的唇角，手中银簪扎入他手臂上，簪尾又深入三分。
“这这银簪居然也会...”
未尽之言化作血沫溅在裴璟正在消退的妖纹上，他耳边响起姬无咎的那句话，“到时候，你说她是会哭着求饶，还是...用克妖血泼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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