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锋割裂皮肉，渗出血来。
萧玄钰拿着剑向前一步，利刃始终离他要害隔得远，“陆宣，别。”
陆宣偏过头来，像是无意中将自己的要害送到了他剑下。
不仅如此，他还不要命的迎上来。
萧玄钰猛地收回，长剑掉落在地发出沉闷铮鸣格外刺耳。
“你疯了吗？”
若不是方才收得快，他就真没命了，陆宣就这么坚信自己不会伤他。
掉落在地的长剑印证着什么。
文帝紧蹙眉头，“玄儿你在做什么，如今他是反贼，还不快将剑捡起来。”
然，回应他的只有男子默默退开的身影。
文帝恨铁不成钢的怒斥，“萧玄钰，你莫不是还念着与他的那点情分？”
“朕喊你护驾。”
萧玄钰垂着眸子，不知在想什么。
“他不会杀你。”他的声音很小，甚至让人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陆宣眸光一扫，手中的刀又逼近了几分。
透骨寒意侵入皮肉，令人遍体生寒。
文帝被迫扬起脖颈，“朕可以退位，但是事关皇家清誉威严，将此事昭告天下是不可能的。”
陆宣翻转刀刃，别样色彩交织在脸上，几乎是在低吼，“凭什么？就凭你们所谓的皇家清誉，我父王就应该含冤莫白死去吗？”
刀锋的冷光印在脸上，文帝满脸无奈。
“这不只是皇家清誉的问题，这是朝廷的威严，是国法的信服力。”
“让朕承认便是对皇家威严的亵渎，如果连皇家的清誉都可以随意践踏，景王含冤而亡这么大一个笑话传出去，百姓将如何看待我们，又将如何看待这北落的法度。”
笑话，他从始至终都没觉得自己错了，只觉得这是一个笑话。
“皇家清誉、国家法度，为了这些就可以不顾事实真相，不顾忠臣含冤，不顾人命关天？”他的声音中带着无法抑制的悲痛和不甘。
当初就为了所谓的保国家之安，父王鞍前马后，如今父王死了却仍然以此为借口。
在他眼里，只要谁令所谓的皇家威严受到损害，便成了打破社稷安稳国家安定的罪人。
文帝的眼中没有一丝动摇，甚至可以算得上斩钉截铁，“若皇家威严丧失，那北落将无以立足，百姓将无所适从。”
陆宣紧握着刀，眼中怒火与不甘交织，“你玩弄权柄、操纵人心令我父王枉死，这就是你的威严，你的清誉。”
为何世人总说天子无情，今日他可算是见识到了。
文帝沉默片刻，低叹：“只能如此。”
陆宣闭上了眼，手中刀刃在空气中划过一道寒光，随着他手腕翻转间刀稳稳收入鞘中。
他的神色平静，但身上散发的杀气却不减分毫，“好一个只能如此。”
“我父王不能就这样枉死，我陆宣也绝不会放弃。你们都给我等着，终有一天我会让真相大白于天下，为我父王讨回一个公道。”
说罢，他转头看向一旁的皇后。
他没有多言，手腕一抖鞘中的刀应声而出，精准地划破了她的胳膊。
鲜血染红了衣袖，引的她痛呼一声。
对上那双吃人的眼睛时，她却不敢有更多的反应。
男子没有多做停留，径首转身离开。
大殿之外，沈知愿守在门口。
听见有人从屋内走出，却未见他腰间的刀。
沈知愿眉梢轻挑，“这么快就出来了。”
陆宣闻言耸了耸肩，沉稳的声音裹挟着几分疑惑，“再待下去你就不怕我将那皇帝老儿的脑袋砍下来，给你添麻烦。”
他若真的这么做了，她这个助纣为虐、护卫不力的沈家军副将难逃一死。
沈知愿牵唇一笑，若不是相信他，她又怎会放心地出来守着。
只是，他怕是没有得到想要的结果。
她无声叹息，“你今后有什么打算。”
陆宣握紧了拳，继而松开。
“父亲含冤而死，被悬挂于城门之上，此仇不共戴天。我虽不能手刃仇敌，也不会原谅那些迫害他的人，更不会放弃将真相公之于众。”
女子听后神情凝重，眉头蹙起。
“虽然这条路没这么容易，不过我依然祝你成功。”
真相本该大白于天下，那些陷害忠良、颠倒黑白的人也应该受到惩罚。
听她这么说，陆宣眸中闪过意外，“你不劝我？”
“身为朝中重臣，就不怕所谓皇家威严、国家法度因此坍塌。”
沈知愿眉眼一松，眼中却不见笑意，甚至带着讥讽，“若国家法度因此坍塌，只能说这北落法度本就是泥做的不堪一击，就该重建。”
“而你口中的皇家威严，更是无稽之谈。”
重建、无稽之谈。
她当真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陆宣脸色骤变，瞪大了眼睛，“你，你这话在我面前说说也就罢了，在其他人面前莫要再提。”
他争取的是真相大白，而她想颠覆的是规则，是维系北落百年，甚至是维系各国皇室利益的规则。
女子轻瞥了他一眼，毫不在意地敲打着剑柄。
“我知道，此话一出下至官员上至天子，那些既得利益者必然会将我视作眼中钉。”
“可那又如何，总要有人站出来。”
待我将沈家安置，待我再无身后牵挂，必然要跟着初心往下走。
若说重活一世是为了报仇，是为了保住沈家，如今她也做的够多了。
剩下的时间，该还给真正的沈知愿。
她说，可那又如何。
若是这话在旁人口中，他必然会觉得对方吃了酒在说胡话，可同他说这话的是当朝新秀、是文武双全的沈副将。
他沉默了片刻，难掩眼中震撼。
“我知道你心怀正义，见过太多不公，也知道有些国法残暴无度、不合时宜，可在这世上并非所有事情都能如你我所愿。”
若要颠覆规则，那么既得利益者皆是敌人。
当身处一个举目皆为敌的环境时，就只有两个选择：要么选择死扛，独自坚守信念；要么选择被同化，融入那个环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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