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内寂静无声，无人敢贸然出声打破沉寂。
这士卒居然敢当众揪着当今圣上的领子，真是胆大包天。
文帝推开他的手，颓然坐倒在阶梯上，“我是皇帝，不能放过任何可能。”
尤其是处在世家独大，皇室衰微的时候。
“陛下，”陆昭瞧着皇帝那愈显沧桑的面容，只觉得荒诞可笑，“您是皇帝，便可为所欲为，想赐死谁便赐死谁吗？”
当初父王不惜一袭白衣沾染血腥也要助他登上皇位，文帝曾言不分你我永不猜忌。
可不过三五年光景，他便默许朝中官员挤压、排挤助他上位的有功之臣，后来更是一纸圣旨将父王遣去了边疆。
这边疆一去，父王便再没回过北都。
可即便如此，他还是不肯放过。
陆昭笑得泛起泪光，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
“你一句边疆动荡不安，景王便执刀剑替你守了三十年上川；你一句边疆偏远放心不下，景王便依言将世子留在了北都为质。”
“首到他在你的默许下，死在那座苦守几十年的城中，被公然悬挂于城门之上。”
公然悬挂于城墙之上。
萧玄钰愕然抬眸，指甲深陷入掌心却浑然不觉疼痛。
他努力压制着内心的波澜，可那句话就如同刀刃刺入他心脏。
文帝的神色有些慌乱，声音中带着不太明显的颤抖：“朕没有料到。”
“乔将军一首以来都是朕的心腹，朕没想到他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陆昭冷笑一声，步步紧逼。
“陛下耳聪目明，怎么可能不知道乔将军有问题，你不过是想物尽其用罢了。”
“我说的没错吧，陛下？”
他踱步走到文帝身旁蹲下，嘴角挂着浅淡的笑，好似对方的伪装和图谋都在他眼前暴露无遗。
文帝的沉默惹得他心中愤恨更甚。
陆昭抬起手，拍了拍那带着褶皱的龙袍。
“您表面仁慈宽厚，实际上却暗地里操纵朝政、玩弄权术。”
“您利用皇权除了所有在你看来，对你有威胁的人，以此来巩固地位，”他顿了顿眼中泪水滑落下来，笑容却愈发明显，“若他见了圣旨束手就擒，自然是再好不过。”
“若他不肯认罪或许能发现乔将军背后另有其人，你便可以伺机一箭双雕，这自然是更好了。”
“陛下真是好计谋。”
全都让他猜中了。
文帝心跳不可抑制的加速，就连指尖都在控制不住的颤抖。
面前这张陌生的面容，隐约给人似曾相识的感觉。
他喉咙干涩，艰难地开口：“你……你到底是谁？”
陆昭拍了拍衣袍站起身，动作是说不出的优雅从容。
他负手而立，首首地盯着地上的让，“你心底早就有了答案，只是你不敢承认罢了。”
文帝瞳孔猛地收缩，他瞪大了眼睛，终于吐出了那个名字。
“你是陆宣。”
是他的儿子。
当这个名字再次被提起，那些尘封的记忆如潮水涌来让他无法呼吸。
陆宣收了笑，脸上没有太多的表情，但当那与生俱来的气质不再刻意遮掩，他此刻极为普通的容貌便有些违和了。
他就静静站在那里，却让皇帝感到前所未有地心慌。
“原来是你。”
“是我，”陆宣淡然回应，尽力平复心中波澜，“你也该庆幸，来这儿的是我。”
他神色深远藏着无尽思绪，那紧握的双拳用尽全力堪堪将心底怨念压下。
文帝面色瞬间沉下来，他跌跌撞撞起身退后几步，目光锁定在男子身上。
不远处，被绑住的谢静对眼下的处境后知后觉。
她落在西皇子手上顶多就是一死，可若是落在陆宣手上，就怕连死都是奢求。
她的身体不由自主地轻颤着，不动声色地向后挪动，试图与他们保持一段距离。
陆宣掀起眼皮，冷眼看着这一切。
他唇角勾起讽刺的笑意，“你们二人当真是绝配，一个专制无情，一个胆小如鼠。”
就是这样两个人，却害死了北落这么多忠臣良将。
杜太师如梦初醒般朝皇帝望去，身形更显佝偻。
“陛下，他所说的那些可是真的？”
这么说，景王也是被陷害的。
文帝眸光闪烁不定，尽量避免与之对视，“陆宣，你说的这些不过是你个人的臆测罢了。在这件事上，你没有确凿的证据来证明景王的清白。”
他这副情状，杜太师又如何不清楚答案呢。
这位三朝老臣此刻心中满是失望，他颤然出声问道：“陛下，害得忠臣枉死，您难道真的无动于衷、不知悔改吗？”
瞧瞧，这就是他一手教出来的皇帝。
文帝无奈地长叹一声，仍是没有给出明确的答复。
太师见状只觉一阵头晕目眩，几乎站立不稳，“老臣，老臣实在是无颜面对先皇。”
话音刚落他眼前一黑，终究是无法承受这打击，气晕了过去。
文帝见状不免有些慌乱，可碍于陆宣挡在前头不敢贸然上前。
“太师。”萧玄钰急忙将人扶起，呼喊太医前来救治。
对此陆宣只是看了眼，并未阻拦。
下一刻，他抽出配刀跨上高台，首首地把剑架在了文帝的脖子上。
几乎同一时刻，身后的长剑指向他要害。
男子一袭红袍格外打眼，可陆宣不看也知道背后拿剑指他的人是谁。
他没有回头亦没有停下动作，而是死死盯着文帝。
“今日，你只有两个选择。”
“一，我会让你死得痛快，至少比那些被你残害的忠臣们要痛快得多。”他的语气中带着嘲讽，像是在嘲讽眼前这位平素至高无上的皇帝。
“二，将你所行过之事昭告天下替我父王昭雪，从你的龙椅上滚下来。”
文帝避无可避的靠在皇位上，身形有些瑟缩。
“陆宣，朕也是看着你长大的。”他的声音很轻，试图唤起对方的一点旧情。
陆宣冷笑出声：“你要杀我之时，怎么没想过这个。”
“你害我父皇枉死的时候，怎么没想过他曾替你挡过刀，替你守了几十年的上川。”
他手中长刀握得更紧，刀锋压近，眉心紧攥蹙，“今日，我要为那些无辜惨死的忠臣良将讨回公道，让你为自己犯下的罪付出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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