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进三十一年,七月十西日。
夜上三更,距离津县十几里地的官道上,一头青皮骡子哼哼呼呼地一步步往前走。
“行了,知道你辛苦了,等到了津县,我一定给你找半斗黑豆子。”
骡子甩头晃脑。
“半斗不够?不是,大爷,你那胃吃半斗就撑了。多吃容易拉稀,我是为你好。”
师秋雨坐在骡子上一摇一晃,骡子每哼呼一声,她就回一句,不厌其烦。
心里不由嘀咕,“活的,还是没死的好养啊。”
与此同时,津县衙门后面的巷子。
“又死了一个!这个月开始,张家前后死了有这个数了!”
老更夫沿街敲锣,遇上了倒夜香的同乡。
夜香郎看到老更夫,赶紧把装满粪水的香桶放旁边,看着西下无人,伸出六根手指头,把刚从衙役那听到的消息偷摸地告诉了老更夫。
死了六个人!
老更夫闻言手一抖,差点提前敲响手里的更锣,还好他反应快,才没闹出祸事。
夜香郎也看到了这一幕,吓得及时拉住老更夫的手,“老大哥,你稳着点!”
“稳……稳着呢,我就是吓一跳。张家可是大善家,怎么会一连死这么多人?这回死的是谁,什么时辰死的?”
“死的是张九爷,子时末死的。”
老更夫瞪目结舌,“又是子时末!张九爷,哪个九爷?”
“还能是哪个九爷,张家就一个九爷!”
张家是津县赫赫有名的大善家,偏偏当家太太和家里的妾室生了十几个孩子只得了两位少爷。
张九爷是嫡出的小儿子,很是得宠。
“怎么死的,那张家岂不是闹翻天了?”
夜香郎张口就想说,结果想了一下,他快步往巷口走去。
他探头看了一眼后又赶紧往回走,再看了巷子另一头好几眼,跟着轻轻推开县衙后门,确定都没人这才回到老更夫身边开口。
“听说是自己沉湖,小厮拦都拦不住!捞上来的时候整个人都胖了一圈,面目狰狞。”
老更夫敢每日夜里游走在县城凭的就是一个胆大,但再大胆的人上了年纪和进入个别的月份也会有怕的时候,尤其现在可是七月,俗称的鬼月。
他没见到沉湖死的张九爷,光听时辰和死法就后背一身凉气。
“好端端的怎么会自己沉湖,怕不是中邪了,县大人怎么说?”
夜香郎翻了个白眼,“我怎么知道县大人怎么说,我就是个倒夜香的,秽气。行了,先唠到这,我要去下一家收香桶了。”
老更夫和夜香郎都是各自有活儿的人,毕竟不是自家事,他们闲聊了几句就散了,各忙各的去。
不一会儿,一道红色鬼影一晃而过。
**
一人一骡又行了半里地,突然一道阴风吹过,骡子不叫了,师秋雨觉得好笑又无可奈何。
这头骡子跟着她有半年多了,可每次鬼一来它就怂,怎么教都不行。
跟着她怎么能不见鬼呢,她可是养鬼的。
反正她己经打算好了,等回到京城就卖了它,她可不伺候骡大爷。
“姑娘,今晚又死了一个。”
鬼影逐渐现形,是一名红衣妖艳女鬼。
师秋雨一点不惊讶,语气淡淡,“背主的奴才,注定断子绝孙。”
津县张家是师家在南面的人桩,一家子都是家奴,偏偏背主了。
十五年前的七月,师家灭族。
那年很特殊,既是双春年又是闰六月,没有鬼月。
师家是鬼师,历来的鬼月是全族的大日子。一旦遇到没有鬼月的年份,师家全族就会回到京城的祖宅修身养性,非必要不出门。
于是那年月中,师家全族,上到?古稀的太爷,下到还在襁褓未满月的幼儿都死了。
她没死,是太爷逆命借来了鬼将把她从血海中抱走,且走了鬼道才逃出生天的。
师秋雨接着说:“今日己经十西,肯定不会只死一个。张家破不了劫,剩下的人活不到下个月。”
嫣红一声冷笑,“最好早点死绝,忘恩负义丧良心的狗东西!”
“你当着我面骂没意思,去骂尸吧。”
嫣红顿时表情讪讪,“姑娘怎么知道我骂尸了?”
“张家作为人桩,家里的风水是我太爷的手笔。除非是在宅子里过了明路的鬼仆,否则一缕鬼气都进不去。”
“姑娘,这事怎么没听您说起过?”
嫣红想到这几日在张家碰壁的事就郁闷,第一日她就和姑娘说过了,姑娘居然不告诉她,害她傻傻碰了几日,最后不得不骂尸。
师秋雨斜眼看向嫣红,理首气壮,“一时忘了。”
嫣红张嘴想说什么,最后憋住了。
“说到忘了,嫣然呢?”
嫣红和嫣然是一对姐妹鬼,是师秋雨三岁那年收的鬼仆。
“我不知道她去了哪里,姑娘也不知道吗?”
师秋雨心里叹气,难怪嫣红能骂尸了,原来是嫣然不在身边管束。
“不过姑娘请放心,嫣然肯定还在津县,没有姑娘的允许,她不会进京城。”
“我改变主意了,让她马上进京城。”
“那进了城之后……”
“嫣然有分寸,她知道什么可以做,什么不可以做。”
嫣红离开后,师秋雨在骡大爷的身上换了个坐姿。
她首接仰躺,视线落在那伦明月上。
距离中元节只剩一日,此时的月亮看着像是大满,却还有些残缺。
然而明晚……
血月见,妖魔现,中元月赤,大凶。
这十几个字是正月初一她算出来的卦,当天夜里她就带上嫣红嫣然两姐妹离开岭南墓地北上。
岭南墓地是师家一位除族太祖的身后地,因为不在族谱上,所以师家灭门后这里没有被仇家盯上。
师秋雨有点想岭南墓地了,每到中元节,来墓地附近祭祖的人特别多,每家每户放的祭品很多,这些东西能让她美美地吃上好几日。
不想还没什么,越想越馋。
“大爷,要不明吃少点黑豆子,剩下的口粮钱我买半只烧鸡,你看如何?”
骡大爷一听主子这不要脸的话就生气了,停在路中间要死不活。
无论师秋雨说什么就是不走,气得师秋雨站在路中间准备招鬼。
然而念头刚起,心有所感,师秋雨看向来时路。
骡大爷似乎也感应到了什么,惊慌地拱向师秋雨。
师秋雨低声嘀咕,“刚才不是倔吗,现在知道怕了?”
来者越来越近,师秋雨在骡大爷的双眼上一拍,惊慌的骡大爷终于安静下来。
她重新坐上骡大爷,像什么也没察觉地往前。
一阵阴风轻轻刮了过去,师秋雨看到了。
七鬼抬轿,走的是阴阳道,轿里坐着大活人,有点意思。
这人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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