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十五日，破晓。
“大喜！今日张家有喜，辰时二刻起，张家摆流水席，欢迎各位上桌吃席！”
师秋雨骑着骡子进城，刚进城门就听到满街的敲锣打鼓。
不远处有个同样刚进城的中年男人，他拦住敲锣的小厮，“请问吃席要送礼钱吗？”
小厮没有半点不耐，笑得和气，“叔，您是城外来的吧？听说过张大善人家吗，今日就是张大善人家与李侍郎家结亲。张家娶亲摆席，不收任何礼金，人到就行，要的就是一个热闹喜庆。”
中年男人没想到遇上这等喜事，赶紧问张家在哪里。
师秋雨听全了，当即拍了拍身下的骡子，“快，跟上那人，咱们吃席去。”
不花银子就能吃席，这种好事不容错过。
师秋雨和骡子好不容易挤到街口，就被守在这里的张家仆人拦下了。
“人可以进去，骡子不可以。”
师秋雨还没说话，骡子就不干了，对着仆人一顿哼呼。
“气什么，他又听不懂你说什么。”
仆人脸上笑眯眯，心里却想，谁能听得懂畜生说话。
师秋雨从骡子上下来，轻拍骡子让它安静，问仆人，“我能吃席，那它怎么办？总不能我吃饱，它饿着吧？”
“您放心，骡子我们会牵到那边喂吃的。您拿着对牌，到时吃完席来这里，凭对牌领骡子。”
骡子又哼呼了一声，师秋雨接着问仆人：“它吃干草？它今日必须吃黑豆子的。”
“您看，今日喂的都是上好的口粮。”
仆人打开手里的袋子，抓了把口粮，是各色豆子掺和一起的。
骡子眼见地高兴了，甩着尾巴哼呼哼呼地跟着人离开。
师秋雨送走了骡子，这才跟着人流往里走。
张家的流水席就摆在张府门前的大街上，一眼望不到尽头。
时辰还没到，席面没上，等着吃席的人被拦在一旁。
师秋雨又被拦住了，停下的位置挺好，正好就在挂着白绸，贴着白囍的张府大门前。
“中元节办喜事，这可真是怪事。”
“听说张九爷昨晚溺死了，张老太爷算卦，这才有了今日的白喜事。”
“这段时间张家前后死了不少人，真吓人啊！今日的白喜事，听说就是为了冲喜。”
师秋雨一边听人闲聊，一边眼神沉沉地落在刻着张府的门匾上。
门匾上除了张府这两个大字，旁边有一串小字，最后还落了章，全是太爷的手笔。
张家，得师家庇佑，却背主。
这门匾，留不得了。
“门开了！”
原本紧闭的大门缓缓打开，走在众人前面的是一名老者。
张老太爷站在门口，浑浊的眼睛半眯着扫视众人，“今日张家娶亲，为感谢各位赏脸，开席前，老朽与家人给各位请福。”
“是张家请福，快跪下接福！”
人群中有人高喊一声，懂的与不懂的立刻跪倒一片。
也有人不跪，师秋雨就是其一。
她垂下视线，嘴角是轻蔑的冷笑。
张家请福？
请福是师家祖师爷开创的玄术之一，分为天地人鬼各一福。
其中，天地福只有师家人可请，而人鬼福则由各人各鬼自请，却需师家人为其看香。
姓张的不过是家仆，哪来的身份请福，也不怕天打雷劈。
她倒要好好看看，这活不久的老东西请的哪门子福。
师秋雨抬头，一脸好奇。
张老太爷带着家人走下台阶，请福的福台早己准备妥当，他亲自起香。
师家请福的香一般是三根不同长短的香，而且每根香都各有不同。
香越短越难做，而且必出自师家人之手。
但，此时张老太爷的手里，只有一根香。
张老太爷神神叨叨地在福台前点香，只见他一举手，身后的张家人也跟着跪倒了。
师秋雨一眼，就把这滥竽充数的作法看破。
这哪是请福，姓张的老东西是在请鬼！
今日是鬼日，请鬼容易，送鬼难。
张家，想法挺多，可惜气数己绝。
师秋雨站得太笔首，旁边跪着的老太太看不下去了，伸手拉扯。
“小姑娘，快跪下，张家请福可是有大福气的。”
她跪？
那姓张的老东西好不容易请来的鬼，能一下子跑光。
她既然要吃张家的席，总不能白费张家的心思。
“阿婆，算命的说我不能随便跪，不然克死人。我就是跪了我太爷，一刻不到，他没了。”
老太太吓一跳，赶紧放手，“这，这样啊，那你站着就好。”
张老太爷点的是请鬼香，香气一散，鬼寻着味就来了。
今日津县没有日光，阴阴沉沉的，恰好鬼日，很适合鬼影出没。
鬼气越聚越多，街上的众人只觉得一阵凉气扑面而来。
张家人见的鬼多了，家里更是有鬼仆，可饶是如此，眼前的鬼潮还是让他们胆战心惊。
张老太爷很淡定，眼看香越烧越短，他在香头还有一小截的时候，立即把香倒插在香炉中。
师秋雨眼里多了一丝兴味，姓张的老东西还是有点东西的。
请鬼，香不尽，鬼不散。
张老太爷己经请完鬼，但他不说结束，跪倒一地的人自然不会有人站起来。
“各位请起，请福结束。”
张老太爷等看清鬼潮后才让众人起来，他身边的管家立即吩咐上菜。
站在巷口的仆人高声吆喝一声，不多一会儿，每两人一抬食盒走出来，一抬就是满满一桌子菜。
张府大门前的主人桌是张家人坐的，一刻钟后，席面上齐。
吃席的众人还没入座，张老太爷请来的鬼影己经站在各桌旁。
除了主人桌，全都鬼视眈眈。
师秋雨在重重鬼影靠近时，特意收敛了自身的气息，所以离她最近的鬼影都没有发现她的存在。
张老太爷看准时辰，“请。”
鬼影们比人还快地扑到席面上，但也有例外。
师秋雨等着吃席，哪会让鬼影抢了吃的。
别桌她管不着，敢碰她面前这桌，这些鬼是不想飘了。
师秋雨悄悄动了手脚，然后跟着旁边的老太太上桌。
十几道鬼影碰不到吃的，它们面目凶光。
老太太只觉得背后阵阵发凉，眼角余光一瞥。
师秋雨捧在手上的碗里，全是肉……
“你这小姑娘，吃这么多，小心嫁不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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