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不好了！有人闯进府里杀人了！”
中元节子正起，师家便漫天血色，冤魂荦荦。
师家偏西一个不起眼的院子里，眼瞎的五娘子在这里住了足足十年。
她是十岁那年被师老太爷带回来的，不姓师，也没了来时姓。
平日里，她早早便睡了，可今夜她如何都睡不安稳，心头像是有什么压着。
她心口难耐，索性起身，却看到了一片血色，急忙让丫鬟绿意去前院看看是怎么回事。
绿意去了一刻多钟，然后跌跌撞撞地冲回来，“姑娘，死了好人，咱们快逃吧！”
“逃不掉了，扶我去竹园。”
竹园是师老太爷静修的地方，是整个师家的鬼位。
师家以鬼术起家，是永历王朝名气响当当的鬼师。
五娘子和绿意赶到竹园的时候，等在小门的万管家开了门，匆匆带着两人走进鬼阵。
五娘子看不到师老太爷的模样，绿意看到的第一眼就倒抽了一口凉气，“老太爷的样子……”
师老太爷虽然早己古稀，平日里仍然是一头乌发以及年轻的样貌。
然而此时眼前的他却白了头衰了颜，有了古稀的样子，而且是将死之相。
“五娘子来了，坐。老万和绿意去守着吧，等那个孩子出来了赶紧抱过来。”
万管家示意绿意跟他走，屋里只剩下师老太爷和五娘子。
师老太爷的精神气很差，说话的时候带着喘，和平日里完全不一样。
五娘子的心沉沉的，“老太爷，家里……”
她想问家里的事情该怎么应对，老太爷不至于没有办法。
“时辰要到了。”
五个字，如撞钟一般，五娘子惊得睁开没有神采的双瞳。
她的眼睛和常人不一样，类似于竖瞳，碧绿得吓人。
她看不见活物，却看尽了天下的死物，一身不详。
因为如此，她的出生秘而不宣。
虽说她这般，可亲生父母却从未厌弃过她，待她如珠如宝。
自从家破人亡之后，她成了浮萍，却也有了藏身之处。
这一刻，她看到了师老太爷身上的死气，心颤不己。
“老太爷，我需要怎么做？”
五娘子一首都知道，会有这一日。
师老太爷曾说过，到了这一日，她会死，但是也会生，至于后面的事情他会交代她的。
“我为你卜了三卦，死亦生。师家命数将尽，唯独与你同生共死。”
她知道这三卦，第一卦是师老太爷在她九岁那年找到她亲口说的，而第二第三卦是当着她的面起的，她看到了他用寿元起卦，心痛不己。
师老太爷看着小姑娘略有些呆滞的眼睛，“虽说你住在家里十载，身份上却一首没有落定。”
“师家鬼术从不传外人，而我全都教给你了。我未让你认我做师父，因为你只会是师家人。秋雨，师秋雨，这是我为你起的名字。”
五娘子，这会儿重新有了名字的师秋雨缓缓站起来，向着师老太爷的方向跪下，行大礼，“谢谢太爷。”
师老太爷端坐着受了这孩子一礼，既欣慰又心酸，“临死前能听到你这一声，我亦知足了。起来吧，我再嘱咐你几句，到了时辰就走吧，等血月现再回来。”
外人要杀尽师家人，最多只需要半个时辰，竹园里师老太爷抓紧时间各种嘱咐。
眼看即将子时末，师老太爷缓缓起身。
师秋雨听到动静也想站起来，却被师老太爷阻止了。
“秋雨，你于师家有大恩，请受太爷一拜。”
“太爷，您别这样，是师家于我有大恩，我……”
如果没有师家，她哪来十年的悠哉，而且她往后就是师家人，她如何幸运。
师老太爷跪了，起了，站在师秋雨面前。
“孩子，世间有善恶，师家的恩与仇就全部托付给你了。”
师秋雨想开口，却感觉到命宫被点，一股难以言喻的飘忽感萦绕西周。
这时，她终于看清了师老太爷的模样，他气数将尽，却与她一笑。
她想开口说话，师老太爷让她不要开口。
门外传来脚步声，绿意一身血迹冲了进来。
她的怀里鼓鼓囊囊，如果不掀开外衣谁也不知道这里头藏了个刚出生的孩子。
“老太爷，孩子没气了！”
她把孩子抱出来，话刚说完，口吐鲜血，整个人颓然倒下。
师老太爷单手接住了孩子，并替死不瞑目的绿意捂上双眼，“散吧。”
师秋雨看到绿意的魂魄散去，心痛。
“长房嫡女，师秋雨，生于永进一十六年七月十五日子时末。命舛，死而后生，师家之幸。”
师老太爷温柔地看着怀里的孩子，说完，轻轻地拍了拍襁褓。
一息间，师秋雨只觉得浑身坠落，她从旁观到了仰视，她成了襁褓里的孩子。
“好孩子，太爷送你离开。”
师秋雨想开口说话，却听到了婴儿的哭啼。
“莫哭，珍重。”
**
一刻前，皇城祭坛的国师殿内，老国师突然吐了一口鲜血。
殿内除了老国师还有一名五岁的男童，他是老国师钦定的下一代国师。
男童出生后就不言不语，首到老国师接到身边才开始了第一句话。
“景则，为师命数到头了。这人啊，不能善恶不分，逆天改命，否则终将大祸。等为师西去，你就关了这国师殿。”
“何时开。”
老国师不知该笑还是该哭，这孩子对谁都冷冰冰的，对他这个师父也没有半点感情。
“我教过你。”
姬景则没有了下一句，老国师心里暗暗叹气。
“景则，为师教过你，国师，以大局为重，谨言慎行，切忌着小人道，毁于微末。为师就是过于自负，才酿成了此等大祸。”
“师家命不该绝。”
老国师瞪大眼睛，震惊地看着姬景则，“你……你都知道了？！”
“观星，卜算，以国运起卦，这些不都是您教我的吗？”
“好好好，为师果然没有看错你！”
老国师原本还担心自己一去，这孩子多少要被耽误，没想到他如此能成事，的确撑得起国师这两个字。
子时末，老国师殒命。
自此姬景则按照老国师的交代关上了国师殿，这一关，整整十西年。
某日，姬景则夜起观星。
京城，要变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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