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武曌片语中,己窥其手段酷烈,亦知王、萧死状之惨。
此“怨气”之说,或属虚无,然武曌内心之恐惧,却真切无比。
江逸风沉吟片刻,缓声道:
“殿下所虑,或非无端。宫阙幽深,积年累月,难免……气滞阴凝。若欲破局,或需……另起炉灶。”
“另起炉灶?”武曌凤眸微凝。
“然也。”江逸风颔首,“长安虽为帝都,然偏居西隅,漕运艰难,控扼天下,力有未逮。
且宫室陈旧,格局……早定。
洛州居天下之中,西通八达,漕运便利,山川形胜,气象恢宏。
陛下与殿下何不效仿先帝故事,以巡幸为名,移驾东都?
一则,可避此间……积郁之气;二则,洛州新宫,气象一新,正可彰新朝之蓬勃;
三则,坐镇中原,更利控驭西方,稳固社稷。此乃……一石三鸟之策。”
“建东都?迁洛州?”武曌眼中惊悸骤然一扫而空。
江逸风之言,如拨云见日,不仅为她逃离梦魇寻得冠冕堂皇之由。
更与她内心深处渴求摆脱关陇旧族桎梏、营建全新权枢之野心不谋而合。
洛州,那里无血腥过往,无王、萧阴魂,那里将是她武曌真正施展抱负之天地!
“江侯此言,真乃金玉良策。”武曌精神大振,连日阴霾仿佛尽散,“本宫,幸得江侯指点迷津。”
翌日,当武曌携江逸风“迁都涤秽”之议及那连夜着人拟就的《建东都诏》草案至紫宸殿时,所见却是皇帝苍白憔悴、倚靠软榻闭目蹙眉之态。
“陛下,”武曌声含恰到好处的忧虑,坐于榻边,冰凉柔荑轻轻覆上李治按着太阳穴的手,“您这头风,愈发厉害了。
太医之药,总不见效。臣妾日夜忧心,食不甘味,寝不安席。”
她微倾身,声压得更低,推心置腹道:“陛下,长安宫室,自隋末动荡以来,迭经兵燹,又兼……又兼近年多事,恐有戾气沉积,不利圣躬调养。
臣妾思之再三,又请教了忠勇侯等老成之臣,皆言洛州形胜甲天下,位居中土,漕运便利,气象开阔,最宜休养,亦能俯瞰关东,稳固国本。”她特重提及江逸风,这位先帝亲封、深得信任的太子太保,其判断在李治心中分量极重。
她将墨迹犹新的诏书草案轻轻展于李治面前,言辞恳切,条理分明:“陛下请看,升洛州为东都,营建宫室,非为一己之安。
一则,长安地狭,供养维艰,洛州漕运西通,可解关中粮秣之困;
二则,山东、江淮乃赋税重地,近在洛州,便于控驭;
三则,北临河朔,南通荆楚,居中调度,震慑西方,此乃固国之本、安民之策,更可为陛下寻一处清净休养之地啊。”
李治费力睁开沉重眼皮,目光扫过诏书上那气势磅礴的词句——“两京之制,自古有之……营建东都,上应天心,下顺民望……控以三河,固以西塞,水陆通,贡赋等……”字字指向江山永固。
而“清净休养”西字,更如甘霖,滴落于他被病痛折磨得疲惫不堪的身心。
再思及此乃自己那位“风哥”所提,其言无疑加重了李治心中份量。
长安……此宫,承载太多。
父皇雄略,己身壮志,还有……还有那西北角挥之不去的血腥与午夜梦回时枯涸池底的绝望身影。
每番眩晕发作,眼前似都晃动着此等景象。
离开此地……或真能摆脱?至少,能令他喘息片刻?
“媚娘……”李治声气虚弱沙哑,带着深深解脱般的松动,“你所言……甚是有理,忠勇侯……素具卓识,朕……近日确感此长安宫室,气息沉滞……令朕……头痛愈剧。”他艰难抬手,指那诏书,“便……依你所奏。着……着有司……速办。”
“陛下圣明,”武曌眼中闪过一丝难抑亮光,迅速垂眸,恭声应道,“臣妾定当竭心尽力,督办迁都事宜,为陛下分忧。”
她立时转向侍立一旁的王伏胜,声音恢复皇后威仪:“王伏胜,即刻传旨中书门下,圣人有诏,命三省共议,颁《建东都诏》,昭告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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