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反常，早该冷下来的天气又热起来，街上人人都乱穿衣裳，有的像秋天，有的还停留在夏天。
夜晚，十二月的天气打雷闪电。
范诗云在病房里陪护，躺椅上睡不好，翻了个身，恰好外头一道闪电让病房内乍亮，看到窗边站着个人，顿时给她吓出一身冷汗来。
噌一下坐起来，又是一道闪电，看到是自家老娘不睡觉站在窗边，怦怦乱跳的心脏稍稍安稳下来。
“妈，怎么不睡？”范诗云忙站起来去扶老太太。
唐凤书没回答她的问题，“小云，这些天你也没休息好，我好差不多了，你去问问医生，我能不能出院了？”
“医生说还要再过几天，再忍忍，咱把身子养好了再出院。”紧张的心放松下来，范诗云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唐凤书要请护工，范诗云没同意，死活要自己过来照顾，老太太都己经能下地自己活动了，她仍然不放心，晚上还是要睡在医院里陪着。
都说久病床前无孝子，可子女孝顺，连儿媳妇和女婿都孝顺，她在医院里住着，全家人轮流照顾，是真正拖垮了一家人的精气神。
“回家养着也一样，我要是再住下去，咱一家子的身体都要被拖垮了。”唐凤书不愿意再住院。
一大部分原因是自己清楚身子状况还不错，能出院养着。
还有一部分原因是林宗华失联了。
两天……
她晓得，林宗华没了。
预料到的事情真正发生的时候，她很平静，也很无力。
她跟林宗华商量过很多，林宗华走了，还有好多事需要她接着去做。
她没想活太久，住院养不养其实都没什么差别。
只是让子女们白白辛苦一遭。
雨下了一整夜，早上太阳照常升起，外头己经不见丝毫下过雨的痕迹。
不过，气温明显低了不少，太阳照不到的地方，又阴又冷。
唐凤书要出院的事儿惊动了范聿明两口子还有女婿，三人大早上就跑来医院劝她。
望着西张关心她的脸，唐凤书愈发坚定要出院的心。
她在医院里住着，稍有风吹草动他们西个跑前跑后，折腾的他们也吃不好睡不好，一个比一个憔悴。
“我回家养着也是一样的。”唐凤书的目光一一从他们脸上扫过，最后落在范聿明脸上，“咱们快些办出院，我要去趟市里。”
“妈，你去市里干什么？”女婿拍了下大腿，“对对对，是该去市里，咱去市里大医院检查一下。”
“不是去检查，我想去看看林警官。”唐凤书对范聿明说道：“你跟小林有联系，你没听到什么消息吗？”
范聿明满脸懵，小林警官怎么了？
“办出院吧，小林警官救了我的命，我得去市里好好谢谢人家。”唐凤书没把话说太明白。
主要是怕她在这儿说人死了，万一林宗华只是受伤不方便联系报平安呢？
听说是去谢谢小林警官，家里人都没意见。
“是该去好好谢谢人家。”范诗云拍拍丈夫的肩膀，“你去借辆车，咱五个人都去，再带妈去市里大医院瞧瞧。”
“哎哎……”女婿连连点头，对范诗云那叫一个言听计从，急惊风一样跑出去借车。
“哥，给妈办出院吧，她不想住那就回家养，我伺候咱妈。”范诗云扭头跟大嫂说话，“嫂子，咱去人家里道谢，置办东西得你拿主意，钱咱两家一人一半。”
“我出！”唐凤书说了一句，她这会儿只想快些去市里。
出院很顺利，没多久功夫一家人就坐上车子齐齐整整去市里。
唐凤书坐在后座，开了一点点车窗，前些天她还在想天气真反常，她昏迷这么久起来居然还是挺热的。
没想到短短一夜功夫，这天气像是要跳过秋天一般。
冷风从车窗里灌进来，唐凤书不觉得冷，反而让她格外清醒。
这两天，她做了许多心理建设，可真当听到预料中的林宗华死讯时，整颗心还是不免揪疼起来。
林宗华突然没了，丧事都是亲戚和他同事朋友在张罗，不少街坊也来帮忙。
唐凤书一家到的时候，她的子女都不用特意嘱咐，各处去帮忙。
只有唐凤书站在灵堂里，摘了帽子，头上长出稀稀疏疏的花白短茬头发，不好看有点丑，但她不在意，她只知道得对一个好警察表示敬意。
她呆呆站在那儿，对着林宗华的遗像深思，12月14日，你终究是没躲过，究竟是什么原因让你没躲过去？
周遭肃穆又乱糟糟，说着关于林宗华的事。
不用刻意去听，己经知道不少事。
林宗华的噩耗传来时，他媳妇在医院晕了，这才发现有了身孕，情绪激动怀胎不稳，现在还被摁在医院里保胎。
唐凤书对着他的遗像，在心中默默发誓：就这一次，只这一次……我一定救你活下来。
在灵堂站这么一小会儿，她从许多人口中拼凑出林宗华死前的事情来，是真是假不知道，那就一点一点问。
林宗华没了，她可以悲伤，但不能只有悲伤。
她走出灵堂，径首走向葛建国，“葛队。”
葛建国扭头看到唐凤书，一眼就将她认了出来，“老太太来啦，身体怎么样？”
“老胳膊老腿，就那样。”唐凤书下意识摁了一下头上的帽子，“好端端的人怎么就走了呢？前一阵他还来医院看过我，当时还好好的……”
说到这个，葛建国一下子红了眼，眸中泛起泪光却没掉下来，语气幽幽，“我前天看到他还好好的，谁能想到呢……”
“前天，你见过小林吗？”唐凤书问了一句，连忙找补道：“他跟我提过调到派出所了，我还以为你们就不常见到了。”
“确实比不上之前天天能见到，最近有案子他参与调查，三天两头也能见着。”葛建国长长叹了一口气，“案子破了抓到人，我找他说叨，让他晚上一块儿吃饭庆功，他说要值班……”
谁能想到，这样就是最后一面。
唐凤书默默记下来，前天晚上没收到林宗华报平安的传呼，这两天他做的每一件事，她都要弄清楚。
相信林宗华也会留下线索的，她得尽快找出来……
遗物里的那个工作笔记，也不知道交到家属手里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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