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完衣裳,带上帷帽,主仆俩刚迈出后院门,便被一道略显幽怨的声音唤住了。
“阿娘,你是要出去玩么?”
何碧玉的长子陈知瑞站在拐角的门洞处,身后随着三个跟屁虫,陈真真、陈知济和陈香香。
西人一致张着好奇的目光,对着主仆两个上下打量。
即便最小的陈香香,也看得出来,她们这是出门的装束,不是居家的打扮。
何碧玉没想到头一次出门就被抓包了,不答反问道“你不是在书房背书么?还有你们三个,秋月怎么没跟着你们?她人呢?”
陈知瑞之前的家教老师没有随他们过来如皋县,回乡后一时也没找到合适的老师,因此,这一个月暂时是他爹陈天禄亲自教导。
但从昨日开始,陈天禄受罚收麦子,就没时间管他了。
拴猴的绳一松,猴儿便出来撒欢了。
他见阿娘问起背书一事,自动略过,只回答了后面的额问题。
“秋月姐姐肚子不舒服,今天一首在跑茅厕,所以我就带着弟弟妹妹们了。”
何碧玉一脸狐疑。
书房在前院,三个弟弟妹妹在后院,他要不是自己先走出书房,怎么可能带着弟弟妹妹。
秋月就算不舒服,也会过来找夏花才是,肯定不敢打扰正念书的儿子的。
只要是在陈家服侍过的人,都知道,陈家最重视男人的学业,书房里是不准随便进人的。
陈知瑞对上阿娘洞若观火的眼神,心虚得撇开目光。
最终,扛不下去,加大声量,不耐烦道,“哎呀,阿娘,昨天背,今天背,天天背,孩儿才八岁,离科举还远着呢,就不许我松快几日么!”
当娘的,哪有不心疼儿子的。
何碧玉想着他三西岁上,就被阿舅压着念书,也不深究他有没有完成今天的课业,而是开口邀请道,“我要去给你阿爹送甘豆汤,你们要不要跟着?”
陈知瑞和陈知济立马原地蹦起欢呼,“去去去,我们去!”
两个小女孩反应不同。
陈真真有些胆怯道,“阿娘,你不是说女孩子不能随便出门的么?外头那么多坏人!”
陈香香则是撇着嘴,满脸嫌弃道,“我才不要出去呢,外头路上都是泥巴,回头脏了我的鞋袜衣裳。”
何碧玉有些头疼了。
以前在县衙后院,阿舅讲究规矩,偏生她女儿陈真真生性活泼,对外头的世界有着极大的向往,因此,三天两头吵着闹着要出门玩。
后来,为了让女儿贞静些,她不得己说了许多小女孩被拐的悲惨故事。
结果,效果过于好了,不仅成功熄灭了女儿探索外界的热情,而且吓坏了她,让她以为外面的人都是猛虎饿狼,渐渐形成她如今胆小怯懦的性格。
至于侄女陈香香,不是她教养的,但妯娌平日里的言行摆在那里,她从来不掩饰自己对农村相关一切的厌恶。
当女儿的有样学样,脸上的鄙夷自然是学她阿娘的。
说来也奇怪,苏娇娥自己也是出身农户啊。
难不成就因为她在当了县丞的舅舅家寄住了几年,便把自己当了城里人,自以为高贵,瞧不上乡下人了?
这一琢磨,便是几十秒。
两个女孩没有听到何碧玉的回应,目露疑惑。
但两个男孩却没那么好耐性。
陈知瑞走到他阿娘身边,拉住她的手,冲着两个妹妹说道,“你们两个不出去就算了,自己找秋月去。我和弟弟陪着阿娘去找阿爹。”
陈知济连忙跟着附和,“是呀是呀,别耽误我们出门了。”
何碧玉回过神,笑着安抚了两个急性子的儿子。
接着,先对女儿说道,“真真,咱们现在是在小村子里,遇见的都是熟人,不会有拐子的。你要是不放心,待会抓着阿娘的手好么?”
说完,又给侄女出主意。
“香香,你可以换上棉布衣裳和草鞋,这样就不会弄脏你身上的漂亮衣裳了。不过,婶婶倒是觉得,脏了也不怕嘛,回头洗干净就是了。”
最终,陈真真牵着阿娘的手,陈香香也没有换衣裳,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一行人在前院门房处喊了齐老丈领路,浩浩荡荡得往族田去了。
黄泥铺就的村道上,这群身着绫罗脚穿布鞋的陈家人仿佛误入其他片场的演员。
他们同周遭的场景格格不入,像极了动物园里的猴子,招来无数或明或暗的目光。
有的隔着老远指指点点,艳羡他们高人一等的穿戴,讨论他们出行的目的。
有的迎面撞上了,过分热情的笑容和攀谈,令习惯了“逢场作戏”的何碧玉无所适从。
不长的路,却花了远超正常行走所需的两倍时间,他们才来到族田的田埂上。
陈知瑞和陈知济看到熟悉的亲人,没了刚才面对村民们的拘谨,瞬间化身脱缰的野马,呜哇乱叫得冲进眼前的金色麦浪里。
齐老丈见状,连忙跟上,边跑边喊着,“两位小郎君,注意脚下麦茬,地不平哩。”
麦田里,三个挥舞着新农具的人正干得忘乎所以。
他们的背后,分别垒了一座麦子小山,将他们的劳动成果明白展示在众人面前。
何碧玉的目光在三座麦子山来回穿梭,很明显,大伯子和大嫂割下的麦子更多,几乎是三弟妇的双倍。
想到还在睡觉的三叔子,她忍不住在心里嘟囔,“也不知道这罚的是谁,大伯子和大嫂两个,随便挑一个出来,干得都比他们两个加起来多。”
她不是没有考虑到三叔子设计新农具的功劳,只是觉得大伯子和大嫂两人太老实了,太吃亏了。
然而,一旁的陈香香却不这么觉得。
她望着在麦田里干活的阿娘,头一次见到她这么狼狈的样子,忍不住扁了嘴。
夏花注意到她的异样,忙问道,“小娘子,这是怎么了?可是累了渴了?”
何碧玉循声望过去,也开口问道,“怎么哭了?是哪里不舒服么?”
陈香香被两人一关心,心里的委屈更加放大了。
她吸着鼻子,问道,“翁翁不当官了,我们陈家是不是家道中落了,快吃不上饭了?”
何碧玉不解她的问题从何而来,反问道,“你怎么会这么想的呢?”
陈香香指了指她阿娘,问道,“如果不是家道中落的话,为什么我阿娘需要像大伯和大伯娘一样下地干活?我从来没见过阿娘穿那么丑的衣裳。”
何碧玉“额”了一声,一时间倒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
难不成要告诉孩子,她阿娘做错了事,被她翁翁惩罚下地干活么?
虽然三房两人具体做错了什么事,丈夫含糊其辞,她也不太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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