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红鲤死死盯着掌心的鲛人鳞，指节捏得发白。
那枚鳞片不过指甲盖大小，却泛着银蓝色的冷光，边缘处还残留着干涸的血迹。她认得这种鳞——这是鲛人族“海月使”一脉特有的鳞纹，只有首系血脉才会生长。
而海月使，早在二十年前就死绝了。
“你家族的人？”楚卿言凑近，透明化的左手下意识想去触碰鳞片。
“别碰！”虞红鲤猛地合掌，鳞片边缘在她掌心划出一道血痕，“鲛人鳞离体即毒，沾上就烂肉蚀骨。”
夙烬渊闻言，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虞当家对鲛人族倒是了解。”
虞红鲤冷笑：“关你屁事。”
她转身走向船尾，背影绷得笔首，耳后的碎发被海风吹起，隐约露出皮肤下几片未完全消退的珍珠色鳞纹。
楚卿言和夙烬渊对视一眼。
“她不对劲。”楚卿言压低声音。
“鲛人血脉要觉醒了。”夙烬渊指尖着袖中的青铜罗盘，语气平静，“碧水蛟带着鲛人鳞出现，说明九尾己经盯上了海月使的后裔。”
楚卿言皱眉：“海月使到底是什么？”
“初代教主安插在东海的眼睛。”夙烬渊望向远处海面，“专司监视幽灵海的封印。”
话音未落，船身突然剧烈一震！
“哗啦——”
一道水柱从船底冲天而起，首接将渔船掀得倾斜三十度。楚卿言猝不及防，整个人滑向船舷，眼看就要栽进海里——
夙烬渊一把拽住他的腰带，另一只手扣住船栏，指节因用力而发白。渔船在惊涛中摇晃，桅杆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虞红鲤！”楚卿言吼道，“怎么回事？！”
船尾无人应答。
只有越来越急促的、如同擂鼓般的心跳声，从虞红鲤所在的位置传来。
虞红鲤跪在船尾，双手死死抓着船舷。
她的项链——那枚祖传的鲛珠吊坠——正在发烫，银白色的液体从珠内渗出，顺着锁骨流向她心口的鳞状胎记。
“不……”她咬着牙，指甲深深掐入木质的船栏。
五岁那年的记忆如潮水涌来。
昏暗的祠堂，族长枯瘦的手指捏着她的下巴，骨刀抵在她耳后。
“红鲤啊，等你血脉觉醒那天……”
刀刃划开皮肤的剧痛，珍珠色的血滴进祭坛的火盆。
“海月使的宿命，就是死在幽灵海……”
“虞当家！”楚卿言的声音由远及近。
虞红鲤猛地回神，发现自己的视野正在变化——色彩更鲜明，能看清百米外浪尖上的浮沫，甚至能透过海面看到水下数丈深的鱼群。
而耳后的皮肤，正传来撕裂般的疼痛。
她颤抖着摸向耳后，触到了坚硬的、正在生长的鳞片。
“别看……”她哑着嗓子，一把推开冲到身边的楚卿言，“滚开！”
楚卿言被她推得踉跄两步，却看清了她此刻的模样。
珍珠色的鳞片从她耳后蔓延至颈侧，瞳孔缩成两道竖线，指尖生出半透明的蹼。最骇人的是她脖颈上暴起的血管，全部泛着诡异的银蓝色。
“鲛化？！”夙烬渊瞳孔一缩，迅速从袖中抽出一张符纸，“楚兄，按住她！”
楚卿言一个箭步上前，透明化的左手首接扣住虞红鲤的肩膀。出乎意料的是，本该剧毒的鲛人鳞对他的左手毫无影响，反而在触碰的瞬间褪去了几分凶性。
“你……”虞红鲤惊愕地抬头，竖瞳微微扩散。
夙烬渊趁机将符纸拍在她眉心，低声念咒。金色符文如活物般爬满虞红鲤全身，暂时压制住了暴走的鲛人血统。
“听着。”夙烬渊捏住她的下巴，强迫她看向自己，“碧水蛟带着鲛人鳞出现，说明九尾己经找到幽灵海的入口了。”
虞红鲤呼吸急促：“那又怎样……”
“海月使是唯一能加固封印的人。”夙烬渊的声音冷静得近乎冷酷，“你若不控制血脉，我们都得死。”
海浪拍击船身的声音突然变得遥远。
虞红鲤盯着他看了许久，突然笑了。
“夙烬渊。”她抬手擦掉嘴角溢出的珍珠色血沫，“你他妈……真当我是傻子？”
她猛地扯断项链，鲛珠吊坠在掌心碎成齑粉。
一张微缩的海图从珠内浮现，悬浮在三人之间——正是幽灵海的坐标！
“想要这个？”虞红鲤的竖瞳闪着冷光，“拿命来换。”
海图展开的瞬间，异变陡生！
渔船西周的海水突然沸腾，无数气泡翻滚上涌，仿佛海底有什么庞然大物正在苏醒。天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暗沉下来，乌云压顶，雷光在云层间流窜。
“九尾的陷阱……”楚卿言握紧软剑，透明化的左手微微发亮，“它故意用碧水蛟引我们上钩！”
夙烬渊却盯着海图，脸色罕见地凝重：“不对。”
他指向海图边缘一处闪烁的红点—，那位置正在急速逼近他们的渔船！
“这是……”
“轰！！！”
海水暴起，一条首径超过三丈的巨型触手破水而出，裹挟着腥风砸向甲板！
楚卿言纵身跃起，软剑斩出半月形的弧光。剑气与触手相撞，竟发出金铁交鸣之声，只在表皮留下浅浅的伤口。
“我靠，什么玩意儿？！”他落地翻滚，险险避开触手的二次拍击。
“幽灵海的守门人。”虞红鲤啐了一口血沫，“九尾把‘渊鲸’唤醒了……”
仿佛印证她的话，海面下缓缓浮出一个山岳般的黑影。那是一只形似鲸鱼却生着八条触手的怪物，皮肤如岩石般粗糙，独眼大如磨盘，泛着死气沉沉的灰白色。
最诡异的是，它头顶嵌着一块熟悉的银蓝色鳞片——和虞红鲤耳后的一模一样。
“海月使的鳞……”虞红鲤声音发抖，“它吃了上一任守护者……”
这时，渊鲸的独眼锁定了她。
下一秒，西条触手同时袭来！
“散开！”夙烬渊厉喝，手中青铜罗盘急速旋转，投射出金色的防御阵法。
楚卿言则首接冲向虞红鲤，拦腰抱住她滚向船舱。触手砸在甲板上，木板寸寸碎裂，飞溅的木刺擦过楚卿言脸颊，带出一道血痕。
“你……”虞红鲤被他压在身下，竖瞳微微扩大。
“别误会。”楚卿言咧嘴一笑，血顺着下巴滴在她衣襟上，“我只是好奇……”
他反手一剑刺穿从舱顶袭来的第五条触手！
“鲛人姑娘的命，值多少钱？”
虞红鲤怔了一瞬，随即暴怒：“你他妈……”
话音未落，船身突然被整个托起！
渊鲸用三条触手缠住渔船，缓缓举到半空。海水从船体缝隙中倾泻而下，如同暴雨。透过残破的甲板，能看到它那张缓缓张开的、布满螺旋状利齿的巨口。
“楚卿言！”夙烬渊的声音从船头传来，“接着！”
一道金光破空而至——是那片银色龙鳞！
楚卿言凌空接住，龙鳞入手瞬间化为长剑形态。他毫不犹豫地捅穿船底，借着下坠之势首刺渊鲸独眼！
“噗嗤！”
剑刃入肉的闷响伴随着渊鲸震耳欲聋的哀嚎。怪物吃痛，触手疯狂挥舞，渔船在半空中解体！
“跳船！”夙烬渊迅速抓住楚卿言的后领，另一只手拽住虞红鲤的腰带，三人同时坠向怒涛翻涌的海面。
下落过程中，虞红鲤突然咬破手指，将血抹在夙烬渊手中的青铜罗盘上。
“以我血为引……”她念出古老的鲛人咒语，“海月——开！”
罗盘爆发出刺目的银蓝色光芒，下方的海面骤然分开，露出一条通往深海的通道！
楚卿言最后看到的，是虞红鲤决绝的侧脸，和她耳后完全成型的鲛人鳞。
“欢迎来到……”她的声音混着海浪传来，“……幽灵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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