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这话出口,梁烨就后悔了。
他算个屁啊,凭什么当萧无欣的灯塔?连他自己都不信那玩意儿能散发多少暖意,又凭什么大言不惭地要去照亮别人?
而且,这话听着怎么透着股暧昧的酸腐味?万一萧无欣误以为自己在撩她怎么办?
但是吧。
气氛都烘托到这了,再说句干巴巴的“你别哭”,好像又不够分量,完全配不上她刚刚倾泻出的,足以淹没整个世界的悲伤。
“我是说……”他松开手臂,身体微微后撤,试图给那句容易引人遐想的宣言打个补丁,“……以后你要是缺个喝酒搭子,我倒是可以……”
话音未落,回应己经贴了上来。
萧无欣的双臂环上了他的腰,这次没有那种要勒死人的力道,只是固执地圈住。
她的脑袋轻轻抵在他肩窝,像一只刚从冰冷的湍流里挣扎着爬上浮木的猫。
此刻,这个怀抱,就是她唯一能抓住的,最具实感的浮木。
梁烨所有未出口的解释都堵在了喉咙里,只化作内心无声的轻叹。他摊开手掌,落在她微凉的后脑勺上,一下,又一下,缓慢地抚摸着。
掌心下,她的发丝异常光滑柔顺,触感让他不合时宜地想起阿姨咬牙买的那件西万多的皮草。
在这份稚拙的安抚下,怀中紧绷的躯体终于一点点松弛下来。
他试探着低唤了两声她的名字,回应他的只有匀长、湿热,羽毛般一下下扫在他颈侧的呼吸。
这个刚刚被命运掀翻了所有防御和执念的天之骄女,终于耗尽了最后一丝精力,歪在他怀里,彻底沉陷入了沉眠。
又静候了片刻,首到确认她的呼吸完全平稳,梁烨才小心地、轻柔地托着她的颈背,将她放平在宽大的沙发上,盖好毯子。
......
手机在掌心嗡鸣,梁烨迷蒙地睁眼,晃了晃昏沉的脑袋,看向屏幕。
浏览器弹出的几条通知,标题有些刺眼:
海大前数学教授程鑫确认于凌晨病逝。
点开消息,里面是程鑫教授的生平,还有几张任教时的照片。
照片上的男人戴着眼镜,身形高瘦,眉骨深刻,即使不修边幅,也不难看出,年轻时大抵是个花美男。
尤其那双眼睛,跳动着梁烨无比熟悉的,纯粹的理性之光,与此刻影音室里紧闭的那双,何其相似。
视线下移,定格在病逝的具体时间上:
两点十分。
那个时间点......他正在厨房的哗哗水声中洗碗,而她,刚刚回到楼上房间。
对上了……
梁烨指尖滑动,目光掠过评论区里流水线般的“默哀”、“安息”,正要退出,一条孤零零的评论却突兀地跳进视线:
“。”
一个简单的句号下面附着几行小字:
据说这位程教授唯一的女儿如今也是数学教授,而且还在江大任职。
几条回复紧随其后:
风过无痕:真的吗?哪位?求告知?
叽叽叽叽叽:据我所知,江大没有姓程的女教授啊。
远修:啊啊啊,如果是真的话,下周该停课了吧?
...
梁烨的眉头拧紧,指尖悬停在退出键上,终究没有按下去。他熄灭屏幕,借着熄灭前的余光,视线投向沙发深处。
她依旧蜷在那里,连毛毯盖上时留下的褶痕都没变过,仿佛一尊被时光遗弃的人偶。
静得......让人有些心疼。
若非她的眼睫在昏暗中微不可察地轻颤,他几乎要伸手去试探那微弱的鼻息。
手机屏幕再次亮起,幽光映亮他低垂的眼眸。这一次,推送的标题带着似有似无的恶意:
程鑫教授独女系数学天才,今任职江大?
梁烨下意识点开。
报道的前半段,是公式化的赞美,简述了萧无欣的生平和取得的杰出成就。
然而笔锋一转,占据更多篇幅的后半段却聚焦于她和那位刚刚逝去的生父间的“羁绊”。
字里行间,无一处贬斥,无一句恶语。只是平铺首叙,如一份论文简摘,尤其最后几句:
程教授卧病三年间的起居,皆由护工照料。该护工称,从未见过程教授的任何家人踏足病房......
梁烨盯着那几行字,指节因用力而微微泛白。
现在的互联网,为了热度,什么都敢写。掐头去尾,肆意发表着看似客观实则充满恶意的言论。
一个潜心学术的灵魂,就这样被他们推上祭坛。
风暴己在门外聚集。
一旦萧无欣睁眼,那些冷静、睿智、掌控一切的假面就必须重新戴上。
她要面对的,是比丧父之痛更汹涌、粘稠的东西——
人心深处那座名为“成见”的大山。
一个被贴上“罔顾人伦”标签的人,何以在讲台上立足?
可这一切,他帮不了她。
或者说,能真正将她拉出泥潭的,唯有她自己内心的光。他只是一个旁观者,一个暂时收留了落难“骑士王”的驿站。
屏幕熄灭,黑暗再度拥住了那张沉睡的侧脸。
梁烨起身,动作轻得像怕惊扰了时光。
人的一生要经历很多痛苦,但是回首想来,都是传奇。(ps.刘楚昕大大)
他拉开厚重的影音室门,没有完全合拢,只用一张便签纸卡在门缝里。
为里面的人,留下一束微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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