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制度创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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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制度创新

 

粮仓的木板在晨光中泛着青灰色。

陈岩用游标卡尺测量木板的厚度时,听见背后传来窸窣的议论声。

五个居民围在公告板前,盯着那张用红墨水圈出来的《工时兑换表》,像在解读某种神秘符文。

"1小时基础劳动兑换1张工时券。"

许志强念出声来,手指在表格上留下汗渍,"维修危险设备1.5倍,夜间值班2倍..."

农学生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变成一声含糊的嘟囔。

老周用围裙擦着手走过来,厨师服上沾着今早烙饼的面粉。

"我这锅铲怎么算?"他指着表格最下方,"备餐算基础劳动,但研发新菜式呢?"

陈岩的铅笔停在记录本上。

他没想到第一个质疑会来自最温顺的厨师。

粮仓的阴影里,赵大刚正在组装新改装的焊枪,电弧的蓝光不时照亮他冷笑的嘴角。

"按成果计算。"

陈岩翻开笔记本,露出昨晚绘制的曲线图,"每开发一种保质期超72小时的新食品,额外奖励3张券。"

他特意用了"奖励"而不是"兑换",这是从林小鹿的护理手册里学来的技巧。

吴舟突然从配电箱后面探出头,眼镜片上反射着密密麻麻的数字:

"那...那我的无线电监听呢?"

"脑力劳动每小时1.2券。"陈岩指向表格第七栏,"但必须提供有效监听记录。"

他看见眼镜青年立刻埋头在小本子上写写画画,像只发现谷仓的麻雀。

王淑芬用钢笔在表格上添了行小字:

"教学培训双倍计算"。

退休教师的笔迹工整得像印刷体,但陈岩注意到她在"双倍"下面画了道波浪线——这是他们私下约定的重点标记。

"举手表决。"

林小鹿的声音从药柜后面传来。

护士正在清点所剩无几的抗生素,橡胶手套上沾着碘酒痕迹。

九只手先后举起,在晨光中投下深浅不一的影子。

赵大刚是最后一个举手的,焊工粗壮的手臂上还缠着染血的绷带。

——

地下储藏室的霉味让陈岩打了个喷嚏。

他蹲在装农药的塑料桶前,手电筒的光束在"pH2.5"的标签上停留片刻。

三天前解剖那具强化型尸体时,林小鹿发现其胃液酸度异常——正常人类胃酸pH值在1.5-3.5之间,而变异体竟高达4.8。

"这不合理。"

陈岩对着空荡荡的储藏室自言自语。

他拧开醋桶的盖子,刺鼻的酸味立刻充满了狭小的空间。

实验日志摊在膝盖上,最新一页画着病毒结构草图——那些像海胆般的刺突蛋白,理论上应该对酸性环境敏感。

试管里的血样己经分层。

陈岩滴入两滴白醋,浑浊的液体立刻泛起泡沫。

显微镜下,病毒颗粒的刺突蛋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蜷缩起来,像被烫到的蜈蚣。

他记录下这个现象时,钢笔尖划破了纸张——pH3.4,活性降低37%。

"陈工!"许志强的声音从楼梯口传来,带着年轻人特有的尖锐,"东墙的刀片又卡住了!"

陈岩猛地站起来,脑袋撞到低矮的天花板。

他揉着额角爬出地下室,阳光刺得他眯起眼。

农学生站在菜地边上,手里拿着半截断裂的皮带——那是传动装置的关键部件。

"用尼龙绳代替。"陈岩从工具堆里翻出钓鱼线,"浸油后耐磨性提高60%。”

他说话时眼睛还盯着实验本,上面画着个粗糙的喷雾器设计图。

如果能将醋精浓缩到pH2.0...

赵大刚的焊枪声打断了思绪。

焊工正在加固瞭望台,火星雨点般落在菜地里。

陈岩突然发现,那些溅到火星的白菜反而长得更好——叶面上的灼痕周围,出现了不正常的深绿色斑块。

——

傍晚的兑换处设在原农机站办公室。

林小鹿用病历夹当账本,钢笔悬在纸上像手术刀。

陈岩看着她给每个人盖章——用修好的农机站公章蘸红墨水,在工时券上留下模糊的圆形印记。

老周是第一个兑换的。

厨师用三张券换了一包白糖和半斤猪油,手指在围裙上蹭了半天才接过。

"下个月出新菜单。"他小声承诺,像在自言自语,"用红薯粉做面条..."

许志强换了本《机械原理》,那是从农机站废书堆里抢救出来的。

农学生接过书时,封面上还沾着柴油污渍。

他翻开扉页,突然发现里面夹着张纸条——陈岩用铅笔写的注释:

"第78页传动比公式适合改装刀片转速"。

吴舟的兑换物让所有人安静下来。

眼镜青年用攒了一周的券,换走了电工留下的万用表。

他接过那个德国制造的精密仪器时,手指抖得像风中的树叶。

没人说话,只有赵大刚的焊枪在远处发出嗤嗤的声响。

"该你了。"

林小鹿转向焊工。赵大刚把八张皱巴巴的工时券拍在桌上,每张都沾着机油和血渍。

"乙炔气罐。"他声音沙哑,"要满的。"

陈岩注意到焊工右手绷带渗出的血迹己经发黑。

他刚想说什么,林小鹿己经递过一个小纸包:

"消炎药,免费。"护士的声音很轻,但足够让所有人听见,"下次换药别用机油消毒。"

王淑芬是最后一个。退休教师用五张券换了盒粉笔和半本信纸。

"开扫盲班用。"她在兑换单上签字时,钢笔尖划出优美的弧线。

陈岩突然想起自己小学时的语文老师,也是这样一丝不苟地批改作业。

——

夜班时,陈岩在围墙边测试酸液喷雾器。

改装后的农药喷洒器能射出十五米远的醋雾,在月光下形成淡淡的银色帷幕。

他记录着白天获取的数据:pH2.8的溶液能让普通变异体行动迟缓54秒,但对强化型无效。

"陈工!"许志强的声音从菜地传来,带着不寻常的颤抖,"你快来看!"

农学生蹲在那片被焊渣灼伤的白菜前,表情阴晴不定。

陈岩俯下身,看见菜叶背面爬满了蚜虫——但那些本该是淡绿色的小虫,此刻却呈现出诡异的紫红色。

"今早发现的。"

许志强用镊子夹起一只虫子,"它们只啃被火星溅到的叶子。"

农学生打开手电筒,光束下虫子的体液泛着珍珠母般的光泽——和那具强化型变异体的血液颜色一模一样。

陈岩的笔记本掉在地上。

他突然明白为什么被焊渣灼伤的菜叶更茂盛——那些溅落的金属微粒里,含有微量病毒株。

X-179病毒正在改造这片菜地,就像它改造人类宿主那样······

林小鹿的脚步声从背后传来。

护士手里拿着刚填好的工时登记表,月光下纸页上的红印章像一排小小的血滴。

她看见两人蹲在菜地边,刚要开口,吴舟的尖叫声从无线电室传来:"方舟组织的信号!他们在找懂病毒的人!"

陈岩冲向主楼时,酸液喷雾器还在嗡嗡作响。

雾状的醋精在夜风中飘散,给整个农机站蒙上一层薄薄的酸雾。

那些被风吹到菜地的液滴,与变异蚜虫接触时发出轻微的嘶嘶声,像某种不祥的预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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