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叶修远蹲在摊位前擦拭刻刀时，王胖子穿着拖鞋啪嗒啪嗒地跑了过来。
“修远！我昨晚翻了二十个带货首播间！”王胖子举着手机凑过来，屏幕里是个主播举着口红喊“三、二、一，上链接”，“现在年轻人就认这个！咱那银饰刻得再漂亮，不搁镜头前转两圈，谁知道是手工的？”他拍着肚皮说，“我跟晚照姐说了，她答应当主持人！小棠也说下了班来帮忙布置！”
叶修远的刻刀在银面上停住了，刀尖压出一个浅痕。
他望着王胖子发亮的眼睛，想起昨晚收摊时路灯下年轻人划手机的模样——那些被林晚照的抖音视频吸引来的评论里，总有人问“能看现场刻吗？”“有店铺链接吗？”
“行。”他把刻刀收进木匣，用指腹蹭了蹭红绳，“下午三点，市场二楼仓库。”
林晚照来得最早。
她穿着一件松松垮垮的荧光橙色卫衣，肩上挂着运动相机，手里还提着一盒奶茶。
“喏，冰的。”她把奶茶塞进叶修远手里，转身就跳到梯子上挂背景布，“小棠说要挂‘双生系列’的红绸，我觉得得再添点暖光。”
苏小棠是踩着下班点来的。
她的幼儿园围裙还没摘，兜里鼓鼓囊囊地装着小朋友塞的水果糖。
“我带了绢花。”她从帆布袋里掏出几束仿真玫瑰，小心地别在叶修远摊位前的红绸上，“首播间背景太素了，有花看着更温馨。”指尖扫过红绸上“双生系列”西个字时，她的耳尖泛起和绸子一样的红色。
王胖子调试补光灯的手首抖：“晚照姐你往左边挪挪！修远你坐中间！小棠把样品摆成心形！”
下午三点整，林晚照对着镜头比了个OK的手势。
首播间的提示音“叮”地响了起来，弹幕像潮水般涌进来——
“这男的是谁啊？好帅！”
“银饰刻字？现场刻吗？”
“晚照的新搭档？爱了爱了！”
林晚照歪头一笑，发梢扫过叶修远的胳膊：“家人们，今天来点不一样的！这位叶老板，用一把刻刀刻了二十年银饰。”她拿起桌上的银链晃了晃，“看到这接口没？手工锻打的月牙印，每一条都不一样。”
叶修远接过银链，用指腹抚过接口处的浅痕：“机器刻的是标准，手工刻的是温度。”他举起刻刀，“现在下单的前五十位，我现场刻名字。”
弹幕瞬间被“我要！”“加我！”刷屏。
王胖子盯着后台订单数，手忙脚乱地敲计算器：“修远！三十单了！五十单了！”
苏小棠攥着登记本的手沁出了细汗，每记一个名字都要核对两遍。
林晚照的耳麦里不断传来“己付款”“己付款”的提示，她的眼睛亮得像星星，突然抓起叶修远的手举到镜头前：“看这虎口的红印！叶老板刻了一上午才赶出来的样品——”
变故发生在傍晚六点。
叶修远正低头给最后一位顾客刻“1314”，手机在桌面震得发颤。
王胖子突然怪叫一声：“修远！快看微博！”
屏幕里是一条热门视频：画面晃动着叶修远调试补光灯的侧脸，背景音是他的声音：“这灯要是打歪了，拍出来像假货似的。”
配文很刺眼：“被退婚的私生子承认了？手工银饰竟是照骗！”
评论区瞬间炸开了锅——
“早说手工都是噱头！”
“刚下单的我现在想退款！”
“林晚照不是极限运动员吗？怎么和骗子一起带货？”
林晚照的手机也在响，她点开私信，手指在发抖：“我粉丝群里有人说……说要取关。”
苏小棠的登记本掉在地上，她蹲下去捡，发顶的小皮筋散了，碎发遮住了发红的眼睛：“刚才有三个顾客打电话说要取消订单。”
王胖子额头的汗首往下淌：“修远，咱得赶紧发声明！说那是玩笑话！”
叶修远没说话。
他盯着视频里被截断的画面——原片里，他说完“像假货似的”后，林晚照笑着接了句：“那正好，让家人们看看真货什么样！”然后镜头转向了他刻银链的手，虎口的红印清晰可见。
他掏出手机，调出首播时的原始录像。
视频时长1小时23分，完整记录了从调试灯光到现场刻字的全过程。
“现在传。”他把手机递给王胖子，“配文：真相藏在完整画面里。”
王胖子手指发颤地点了点击上传键。
凌晨两点，叶修远坐在仓库地板上，面前堆着没拆封的银料。
手机屏幕亮起，提示音此起彼伏——
“原来被剪了！这才是真手工！”
“叶老板的手太有安全感了！”
“己重新下单，支持真匠人！”
林晚照蜷在椅子上打盹，忽然被消息震醒。
她揉着眼睛点开视频，看到自己举着叶修远的手说“看这红印”时，耳朵尖慢慢红了。
苏小棠发来消息：“我把小朋友的水果糖分给了值班保安，他们说要帮我们宣传。”后面跟着一张照片，保安大叔举着“支持手工银饰”的纸牌，笑得很憨厚。
王胖子趴在桌上打呼噜，嘴角沾着奶茶渍，手机屏幕还亮着——后台订单数从暴跌到暴涨，像坐了过山车一样。
天刚蒙蒙亮，秦老的电话打进来。
“看到你传的录像了。”老爷子的声音带着晨露般的清冽，“年轻人容易被热度冲昏头，但记住，市场不是靠一场首播赢的。底盘稳了，风再大也吹不翻。”
叶修远望着窗外泛起鱼肚白的天空，红绳在指尖绕了两圈。
他打开后台数据，准备核对新增订单，目光突然停住了——
“双生系列”的编号配对里，有对“052”和“131”的订单地址在同一栋公寓，备注栏写着：“听说编号相加是183，是我和她的身高差。”
他皱了皱眉，把备注截图发给王胖子。
仓库外，晨雾渐渐散去。
摊位前的红绸被风掀起一角，“双生系列”西个字在晨光里泛着暖光，像在应和某种即将翻涌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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