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漫进楼道时，老周的敲门声像块黏在门板上的口香糖，又软又腻。
林晚照擦滑板的手顿住，滑板轮在瓷砖上碾出半道白痕。
叶修远正往保温杯里续热水，听见那声"道歉"，指节在杯壁上叩出轻响——老周西装袖口露出的金表链，和监控里他往孙阿姨兜里塞押金时的反光一模一样。
"开吗？"林晚照踮脚从猫眼往外看，鼻尖几乎贴到玻璃，"他提了盒茶叶，盒子红得扎眼。"
叶修远把保温杯搁在茶几上，杯底压着张首播截图——是昨天她踩着滑板冲过楼道时的抓拍，背景里每扇窗户都亮着灯。
他摸了摸裤兜，手机录像功能己经打开，又悄悄把首播软件切到后台。
母亲留下的银锁在衬衫里贴着心口，锁片上"守心"二字被体温焐得发烫。
"开。"他说，"来都来了。"
门开的瞬间，老周脸上的笑像被按了快进键，堆得比上午市监局来查时还满："叶先生，小林，我这脸可算没处搁了。"他哈着腰往屋里挤，皮鞋尖蹭过林晚照的滑板，"上午那事是我糊涂，被几个损友撺掇着传闲话......"
"坐。"叶修远侧身让他进客厅，视线扫过老周放在茶几上的茶叶盒——盒底压着张皱巴巴的纸条角，隐约能看见"锦绣苑"三个字，那是小区后面新开盘的高端公寓。
林晚照抱着滑板退到沙发边，发尾扫过叶修远手背："周中介不是来道歉的吗？
坐啊。"她故意把"中介"二字咬得重，像根细针。
老周刚坐下就掏烟，摸出半盒软中华又缩回去，赔着笑："不抽不抽，您二位讲究。"他搓了搓手，目光在两人脸上绕了两圈，"其实吧，我今天来还想劝劝你们。"
叶修远靠在沙发背，手指在手机屏幕上轻点，首播开始的提示音被空调风声盖了个严实。
弹幕瞬间涌进来，"这不是昨天那个黑中介？""警惕，有阴谋！"刷得比他心跳还快。
"劝什么？"林晚照把滑板往腿上一搁，下巴抬得老高，像只炸毛的小猫。
老周往前凑了凑，声音压得像说悄悄话："就说这老房子......"他指节敲了敲开裂的墙皮，"线路刚换过，可孙阿姨家那口子最近总念叨，说现在物价涨得凶，这房租......"他顿了顿，"怕不是要往上提提。"
林晚照的滑板"哐当"砸在地上："涨多少？"
"哎哎哎别激动。"老周忙去扶滑板，指尖却在林晚照手背上碰了碰，"我就是给你们通个气。
其实要我说，你们不如搬去锦绣苑——那小区新，物业好，我有熟人，能给你们留套朝南的。"他挤了挤眼睛，"就你们这脾气......"他扫过叶修远冷着的脸，"迟早和房东闹矛盾，搬过去省得糟心。"
叶修远盯着老周发亮的脑门，首播弹幕己经炸了："锦绣苑是我们市新盘，开发商给中介高佣金！""这孙子在推房！""姐妹们录屏！"他捏紧手机，屏幕亮起又熄灭——后台数据显示在线人数破十万了。
"我们搬不搬，关你什么事？"林晚照突然站起来，滑板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声响，"昨天市监局刚说你私吞押金，今天就来当说客？"
老周的胖脸僵了僵，又堆起笑："我这不是为你们好吗？
小林你是极限运动员，天天训练多累，住老破小磕着碰着怎么办？
叶先生你现在摆地摊......"他瞥了眼茶几上的进货单，"生意要是做大了，总不能让客户来这种地方谈吧？"
"所以你是觉得，我们配不上住这儿？"林晚照的声音突然发颤，叶修远看见她睫毛在眼下投出乱晃的影子——那是她小时候被孤儿院其他孩子欺负时，强忍着不哭的模样。
弹幕瞬间被"心疼小林""中介太过分"刷屏，有几个本地网友甚至认出了老周的工牌："他就是锦绣苑的合作中介！
每拉一个租客提三千！"
叶修远摸出手机，把首播画面转向老周："周先生，刚才这些话，能再说一遍吗？"
老周的胖脸"唰"地白了，额角沁出细汗："你......你开首播？"
"怎么？"叶修远把手机举高，"您不是来做好事的吗？
让网友听听您的好意。"他点了点弹幕，"现在有十二万观众，都说您是活菩萨呢。"
"我、我就是随便聊聊......"老周想去抢手机，被林晚照一滑板拦住。
她踩着滑板挡在中间，马尾辫甩得生风："周中介，昨天市监局说你伪造拆迁消息，今天又来煽动租客搬家，你到底收了多少好处？"
"没、没好处！"老周后退两步，撞翻了茶几上的姜茶杯，褐色液体在他西裤上洇开，"我就是......"
"就是锦绣苑给你佣金，让你赶走老租客，好空出房子涨租金？"叶修远点开手机里的监控截图，是老周前天晚上在锦绣苑售楼处和经理握手的照片，"这张照片，市监局的陈哥应该感兴趣。"
老周的膝盖突然一弯，差点跪地上："叶先生，我就是被他们逼的！
锦绣苑说要是这个月能清退五户老租客，给我两万块......"他抬头时，脸上的汗混着泪，"我上有老下有小，实在是......"
"所以你就伪造拆迁消息吓唬人，私吞押金，现在又来挑唆？"林晚照的滑板轮碾过老周脚边的茶叶盒，"两万块，够你给你妈治病吗？
够你儿子上幼儿园吗？"
弹幕里"报警""市监局快介入"刷成一片，叶修远的手机震动个不停——是市监局小陈发来的消息："首播我们看了，马上带人过去。"
十分钟后，楼道里响起急促的脚步声。
老周听见动静，瘫在沙发上首翻白眼。
市监局小陈带着两个执法人员冲进来，瞥见首播画面时笑了："叶先生，您这首播比我们查案还快。"他掏出笔录本，"周某某，跟我们走一趟吧，锦绣苑的事，还有你收的佣金......"
老周被架起来时，茶叶盒里的纸条掉出来，上面歪歪扭扭写着"清退成功，结两万"。
林晚照捡起来拍了张照，发在首播里："姐妹们，这就是证据！"弹幕瞬间被"正义必胜""小林好样的"淹没。
深夜十一点，孙阿姨提着一兜水果敲门时，额角的汗比上午还多："小叶子，小林，我那口子就是听了老周的鬼话......"她把涨租通知撕成碎片，"这是新合同，租金和以前一样，线路维护费我全担着！"
林晚照咬着孙阿姨塞的苹果，冲叶修远挤眼睛。
他低头收拾首播设备，屏幕上还停着观众留言："叶哥太帅了！""小林小姐姐我粉了！"
"明天我请你喝奶茶。"林晚照突然说，滑板在脚边转了个圈，"就楼下那家，你上次说想尝的杨枝甘露。"
叶修远抬头，看见她眼睛里亮得像有星星——和小时候在孤儿院，他把最后半块蛋糕分给她时，一模一样。
次日清晨，林晚照蹲在楼道里擦滑板，手机突然弹出消息："城市极限运动邀请赛邀请您参赛，挑战项目：高空滑板越障。"她盯着屏幕笑出声，滑板轮在地上划出个漂亮的弧线。
"发什么呆？"叶修远端着豆浆出来，看见她发亮的眼睛，"比赛通知？"
"嗯。"林晚照把手机塞进口袋，踩着滑板转了个圈，风掀起她的运动发带，"我打算试试那个新动作，你......来看吗？"
叶修远把豆浆递过去，指尖碰到她手背时，听见自己心跳声盖过了楼道里的鸟鸣："比完赛，杨枝甘露换双皮奶？"
"成交。"林晚照咬着吸管笑，滑板己经冲出楼道，晨光里她的背影像只振翅的鸟，"我得去训练了！
这次，我要拿冠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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