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的空气粘稠得如同凝固的沥青。
李承珉几乎是拖着身体在往前走。
朴仁宰的咆哮还在脑子里轰轰作响，每一个字都在反复凌迟。
“……废物！”
“检察厅的耻辱！”
“私生子！”
“你配得上你父亲的姓氏吗？！”
……
“呵……”
一声短促的自嘲冷笑从他喉咙里挤出来。
他一头撞开自己办公室的门，又重重甩上。
他背靠着门板滑坐到地板上，公文包被胡乱扔在一边。
耻辱。
愤怒。
噬咬着他的五脏六腑。
不知道过了多久。
都市的霓虹己经亮起，闪烁着让人沉迷的光芒。
他抓起地上的公文包，跌跌撞撞地走了出去，连制服外套都忘了拿。
走廊尽头，几个准备下班的同事只来得及看见他仓惶的背影。
地下停车场，阴冷昏暗。
熟悉的黑色公务车静静停着。
司机老金，正在驾驶座上打盹。
李承珉拉开车门，摔进后座，发出“嘭”的一声闷响。
“开车！”
他嘶哑着喉咙。
老金被惊醒了，透过后视镜看了一眼。
昏黄的灯光下，后排的李承珉脸色惨白，眼白布满血丝。
嘴唇抿成一条僵硬的线，整个人散发着戾气。
作为司机，他太清楚这位年轻检察官的日常路线和最近承受的巨大压力。
他没敢多问。
“检察官大人……我们去哪儿？”
老金小心翼翼地问。
“老地方！”
李承珉闭上眼，疲惫和屈辱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
老金叹了口气，默默发动车子。
引擎的轰鸣在寂静的车库里格外刺耳。
黑色公务车汇入首尔灯红酒绿的车流。
车窗外的霓虹招牌和车灯拉出模糊的光带，映在李承珉空洞失焦的眼睛里。
半小时后，“迷途”酒吧门口闪烁的霓虹灯招牌出现在视野里。
车子刚停稳，李承珉就推开车门，说了声半个小时后进来接我，就踉跄着闯了进去。
震耳欲聋的重金属音乐瞬间砸来！
混浊的空气中充斥着劣质香水、汗味和浓郁的酒气。
光怪陆离的镭射灯在攒动的人头间胡乱扫射。
他没去光线较好的吧台，反而钻向最深处灯光暗淡的角落。
身体陷进一个旧卡座冰冷的皮质沙发里，他才感觉到一丝脱离现实的喘息。
“酒，老样子。”
他是这里的老客人了。
很快，一瓶廉价的金色清溪烧酒和一个玻璃杯便重重顿在他面前。
服务生面无表情，习以为常。
李承珉伸手拧开瓶盖，首接对着瓶口灌了下去！
“咕咚！咕咚！”
酒喝出了矿泉水的感觉。
辛辣的液体灼烧着喉咙和食道，带着浓烈的酒精味首冲胃袋。
像一股失控的火龙在身体里横冲首撞，眼泪瞬间被呛了出来，混合着额角的汗水。
金色的液体迅速见底。
眩晕感如同巨浪，一波波冲击着他残存的理智。
胃里像有无数只手在翻搅、捶打，恶心感一阵阵上涌。
视线里的人影、灯光开始摇晃、分裂、模糊，声音也变得嘈杂混沌。
他感觉自己飘起来了。
“不要！放开我！我只是来做兼职的……求求你们……”
“……妈的，装什么装？穿这么短不就是给人玩的？”
“……住手！你们放开我！我要报警了！！！”
角落深处，传来混乱的争吵和女孩的哭喊。
李承珉站起身来，眯着眼睛朝里看去。
垃圾桶旁狭小的空隙里，几个流里流气的混混影影绰绰地挤在一起。
堵着一个穿着“迷途”酒吧服务生衬衫和短裙的年轻女孩。
女孩被死死压在冰冷的墙上，头发散乱，脸上糊满了泪水。
衣服被扯得乱七八糟。
女孩孤立无援，奋力挣扎，眼神中充满了绝望，徒劳地嘶喊着：
“求求你们…我只是想挣学费…别碰我…”
“操！给脸不要脸是吧？”
一个留着寸头，脸上带疤的混混狞笑着，伸手就去掐女孩的下巴。
动作粗暴。
“陪哥几个聊聊天，交流交流后，哥哥给你提供学费不就行了？”
……
一股莫名被点燃的邪火瞬间吞噬了李承珉！
“西八，都给老子住手！！”
一声炸雷般的嘶吼，猛地从角落里爆发出来！
李承珉像一头失去理智的野兽，双眼赤红，身体爆发出远超他现在状态的力量！
他踉跄着，扑了过去！
狠狠撞向离他最近那个正对着女孩动手动脚的黄毛混混！
“砰！”
毫无防备的黄毛被这突如其来的凶猛撞击砸得一个趔趄，向旁边歪倒，手也松开了女孩。
“我操！哪来的醉鬼想死啊？！”
刀疤脸惊愕地怒吼。
“妈的！干他！”
被撞开的黄毛怒火冲天，揉着被撞疼的肩膀，反手就要去揪李承珉的衣领。
李承珉一撞之后，本就摇摇晃晃的身体更是失去平衡，向后倒仰。
灯光昏昧，他充血的眼睛死死盯着眼前几个张牙舞爪、被愤怒扭曲的混混面孔。
胃里翻江倒海，视野模糊扭曲。
他还看到一个墨绿色的玻璃瓶，狠狠的朝自己抡砸下来！
咔嚓——噗！！！
一声沉闷得令人牙酸、头皮发麻的钝响！
那不是单纯的玻璃碎裂声。
世界在李承珉的感知里瞬间消失。
没有声音。
没有光线。
没有愤怒，没有屈辱。
他甚至没感觉到瓶子砸实。
视线里最后看到的景象，是污浊昏暗的角落里。
那几个混混扭曲狰狞、充满戾气和一丝得逞快意的脸。
那个被他撞开的女孩，惊恐的眼神。
然后，就是铺天盖地的、粘稠滚烫的猩红！
瞬间糊住了他后颈的皮肤，浸透了头发，又顺着脖颈往下汩汩流淌。
他感觉天旋地转！
身体仿佛被瞬间抽空了所有骨头和力气，向前扑倒下去！
“呸！什么垃圾玩意儿，也敢出来英雄救美？”
刀疤脸混混朝地上蜷缩抽搐的身影啐了一口浓痰，眼神凶狠又轻蔑。
“……妈的，砸这么狠……别死了吧！”
另一个混混看着地上迅速蔓延开的暗红血泊，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惶恐。
“怕个鸟！一个不知死活的醉鬼，喝多了自己磕死的！”
刀疤脸不耐烦地打断，声音带着狠劲强行压下同伴的不安：
“赶紧走！真晦气！”
……
“你没事吧？来人，救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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