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不知何时又淅淅沥沥地落了下来,敲打着谢氏公馆巨大的落地窗,留下蜿蜒扭曲的水痕,像无数道无声的泪。主宅深处那间被临时辟为“囚室”的套房,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混合了昂贵熏香、消毒水、以及更深层、挥之不去的冰冷铁锈和血腥的复杂气味。厚重的窗帘隔绝了外界最后的天光,只留下几盏壁灯散发着惨淡昏黄的光晕,将房间切割成明暗交错的碎片。
苏晚坐在靠窗一张宽大的扶手椅里。窗外雨声细密,室内却死寂得能听见尘埃落地的声音。她身上那件靛蓝色的粗布衣衫己经换下,穿着一件柔软的米白色羊绒开衫,宽大的袖口遮住了手腕的纱布,只露出几根纤细苍白的手指。指尖无意识地搭在膝盖上摊开的一本泛黄的旧书上——《绛州澄泥古法考》。书页边缘磨损得厉害,纸张脆弱泛黄,散发着陈年墨香和泥土混合的独特气息。
她的目光落在书页间一幅手绘的插图上:黄河古河道蜿蜒曲折,河床深处沉积着亿万年的泥沙。插图旁一行蝇头小楷注释:“澄泥之魂,源于浊浪淘沙,沉潜千载,方得一点精魄。”
敲门声响起,很轻,带着刻板的节奏感。
陈管家端着托盘走了进来,脸上依旧是那副训练有素的、如同精雕面具般的平静。托盘上放着一碗冒着微弱热气的白粥,几碟清淡小菜,还有……一个深褐色的、巴掌大小、未经烧制的泥块。
那泥块颜色沉郁,介于赭石与深褐之间,表面带着细微的颗粒感和天然的纹理,隐隐透着一股的土腥气。它被随意地放在托盘一角,像一块刚从河床深处挖出的、毫不起眼的河泥。
“苏小姐,”陈管家的声音平平无波,“谢先生吩咐,您若觉得闷,可以……‘玩玩泥巴’。”她将托盘轻轻放在苏晚手边的矮几上,目光在那块泥上短暂停留了一瞬,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淡的、不易察觉的审视,随即又恢复了古井无波。“这是刚从山西绛州古河道取来的澄泥原矿,未经淘洗。您随意。”
说完,她微微躬身,无声地退了出去,厚重的房门再次合拢,隔绝了内外。
苏晚的目光从书页上抬起,落在托盘里那块深褐色的泥块上。指尖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绛州澄泥……古河道……未经淘洗的原矿……
她缓缓伸出手,指尖触碰到那泥块。冰凉、、带着河底深处特有的微腥和沉重感。指腹下的颗粒感清晰而粗糙。她轻轻拿起它,泥块的重量沉甸甸地坠在掌心,带着大地的厚重与沉默。
没有工具。没有刻刀,没有刮板,甚至连最基本的清水都没有。
她垂眸,看着掌心这块沉默的泥土。琥珀色的眼瞳深处,冰层之下,无数细碎的光点开始无声地汇聚、旋转、重组。那本摊开的《绛州澄泥古法考》书页上,关于“澄泥七十二道工序”、“澄泥成器,水火交融,方显其魂”的文字,在她脑海中如同活了过来,与掌心这块原始、粗糙的泥块产生了某种奇异的共鸣。
她站起身,走到套房角落那个巨大的、装饰性的壁炉前。壁炉是冰冷的,里面没有火焰,只有幽深的、积着薄灰的炉膛。她蹲下身,将那块沉甸甸的泥块放在冰冷的、打磨光滑的大理石壁炉前地面上。
然后,她伸出双手。
没有刻刀,她的手指就是刻刀。没有刮板,她的指甲就是刮板。没有清水,她口中呼出的微弱气息,就是最精微的剂。
指尖,带着薄茧的指腹,开始在那块粗糙的泥块表面缓缓移动、按压。动作轻柔得如同抚摸初生婴儿的肌肤,却又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专注和力量感。她不是在随意揉捏,而是在……感知。感知这块泥土内部最细微的颗粒结构、湿度分布、以及那深藏于亿万泥沙之中、等待被唤醒的“精魄”。
时间在无声的感知中流逝。窗外的雨声似乎成了遥远的背景音。壁炉前昏黄的光线将她低垂的侧脸勾勒出一道柔和的剪影,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小片阴影。她全神贯注,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她与这块沉默的泥土。
不知过了多久,她的指尖终于在一处泥块边缘停下。那里,泥土的颗粒似乎比其他地方更加细腻、粘性更强。她的拇指指腹缓缓地、极其耐心地开始在那处边缘进行圆周揉压。动作微小,力道却极其精妙地渗透进去,如同最精密的仪器在进行分子层面的重组。
一圈、两圈……泥块边缘那粗糙的棱角开始在她的指腹下,如同被无形的力量抚平、收束,变得圆润、光滑。一个极其微小、却异常规整的圆弧雏形,在泥块的边缘悄然显现。
她的动作没有停止。指尖的揉压开始向泥块内部延伸、深入。每一次按压、每一次旋转,都带着一种奇异的韵律,仿佛在唤醒沉睡的泥土之魂。泥块内部那些原本松散、无序的颗粒,在她的指力引导下,开始朝着某个特定的方向排列、凝聚、压实。泥块的整体质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发生着变化——从最初的松散、、易碎,逐渐变得致密、柔韧、内蕴着一股沉静的力量。
她的呼吸放得极缓,每一次吐纳都仿佛与泥土的呼吸同步。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沿着苍白的脸颊滑落,滴在冰冷的大理石地面上,晕开微小的深色圆点。但她浑然不觉。所有的精神都凝聚在指尖,凝聚在掌下这块正在被赋予“形”与“意”的泥土之上。
泥块在她手中缓慢地变形。不再是原始的、不规则的块状。它被无形的力量塑造成了一个规整的、厚约一指、巴掌大小的长方形泥板。边缘被修整得光滑流畅,表面虽然还带着泥土天然的颗粒纹理,却己呈现出一种温润内敛的光泽。
苏晚的动作停了下来。她微微喘息着,将这块初步成型的澄泥板捧在掌心,对着壁炉前昏黄的光线仔细端详。泥板表面,那些细微的颗粒在光线下如同星辰般闪烁着微光。她伸出食指的指尖,指甲修剪得圆润干净。
没有笔,没有墨。
她的指尖,就是笔。
她的意志,就是墨。
指尖悬停在泥板表面上方一寸之处。琥珀色的眼瞳深处,冰封的湖面下,骤然掀起滔天巨浪!无数碎片化的画面疯狂闪现——破碎的青花瓷盘、幽蓝的全息影像中楚宁无声的嘶吼、谢聿白手腕上狰狞的项圈疤痕、血色罗生花的绣样、以及那份被深埋的、关于“锦绣案”核心证物丢失的调查记录残页!
她的指尖,带着一种近乎悲怆的决绝,猛地落下!
不是书写!不是描绘!
时刻!是凿!是烙!
指尖的指甲如同最锋利的刻刀,狠狠刺入澄泥板温润的表面!动作快如闪电,却又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精准与狠厉!每一次指尖的起落,都伴随着泥屑细微的飞溅!每一次指甲的划刻,都在泥板上留下深及内里的、不可磨灭的痕迹!
她的动作带着一种近乎疯狂的韵律!指尖在泥板上疯狂地游走、切割、深凿!指甲划过泥板表面,发出极其细微却异常清晰的“沙沙”声,如同春蚕啃噬桑叶,又像无数细小的砂轮在高速摩擦!那声音在死寂的房间里被无限放大,带着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穿透力!
泥板上,一个由无数深浅不一、方向各异的刻痕构成的复杂图案正在以惊人的速度成型!那不是文字,不是图画,更像是一种……由纯粹痛苦与愤怒凝结而成的、充满控诉与诅咒的符咒!刻痕的边缘锐利、深峻,带着一种被强行烙印上去的、永不磨灭的印记感!
汗水浸湿了她的鬓角,顺着下颌滴落在泥板上,瞬间燥的泥土吸收,留下深色的斑点。她的呼吸变得急促,胸口剧烈起伏,每一次刻划都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指尖因为过度用力而微微颤抖,指甲边缘甚至因为与坚硬泥板的反复摩擦而隐隐渗出血丝!但她浑然不顾!琥珀色的眼瞳里燃烧着冰冷的火焰,所有的痛苦、屈辱、被囚禁的愤怒、对真相的渴求,都化作了指尖那近乎自毁的力量,疯狂地倾泻在这块沉默的泥板之上!
最后一笔!指尖带着撕裂空气般的决绝,狠狠戳下!在泥板中心留下一个深不见底的、如同被利刃贯穿心脏般的圆点!
刻痕完成!
整块澄泥板仿佛被注入了某种活物般的戾气!原本温润内敛的光泽被无数道深峻、锐利、充满破坏性的刻痕彻底撕裂!那些刻痕在昏黄的光线下如同无数道狰狞的伤疤,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寒意!
苏晚的身体微微晃了一下,急促地喘息着,捧着泥板的双手因为脱力和剧痛而微微颤抖。她看着这块被自己亲手“烙”下罪证的泥板,眼神复杂得如同深渊。
下一步:烧。
壁炉是冰冷的。没有火。
她站起身,捧着那块散发着不祥气息的泥板,走向套房自带的、极其宽敞的浴室。巨大的按摩浴缸旁边,是一个独立的桑拿房。桑拿房由厚重的芬兰松木搭建,内里是传统的炭炉加热结构。
她拉开桑拿房厚重的木门。一股干燥、带着松木清香的暖热气息扑面而来。炭炉是冷的,里面只有一层厚厚的、冰冷的灰烬。
苏晚将那块刻满符咒般刻痕的澄泥板,小心翼翼地、端正地放在了桑拿房内中央、炭炉正上方那块被设计用来放置香薰石或水的、光滑的黑色火山岩石板上。
然后,她退了出来,关上了厚重的木门。
她走到桑拿房外部的控制面板前。面板简洁,只有温度调节和计时器。她的指尖悬停在那个红色的启动按钮上方。
琥珀色的眼瞳里,最后一丝犹豫被冰冷的决绝吞噬。
指尖落下。
嗡——
低沉的电流声响起。桑拿房内部的加热系统开始工作。控制面板上的温度数字开始缓慢而坚定地向上跳动:30℃…40℃…50℃……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桑拿房厚重的木门缝隙里,开始有丝丝缕缕的热气逸散出来,带着松木被烘烤后特有的、略带焦糖味的香气。温度数字还在攀升:60℃…70℃…80℃……
苏晚静静地站在门外,如同一尊没有生命的雕像。只有微微起伏的胸口和紧盯着温度显示屏的、燃烧着冰冷火焰的眼睛,证明她还活着。
90℃…100℃…110℃……
桑拿房内部的温度己经高得惊人。隔着厚重的木门,都能感受到那股灼人的热浪。控制面板上的数字最终稳定在120℃。这是桑拿房的极限高温设定。
时间设定:一小时。
计时器开始无声地倒计时。
苏晚没有离开。她就站在门外,如同一个沉默的守墓人,守候着一场注定惊心动魄的蜕变。汗水开始从她的额头、鬓角渗出,顺着苍白的脸颊滑落。浴室内原本潮湿的空气被迅速蒸干,变得干燥而灼热。她身上的羊绒开衫开始变得闷热,但她浑然不觉。所有的感官都凝聚在那扇厚重的木门之后,仿佛能穿透木板,看到那块在高温地狱中承受着烈火焚身般痛苦的澄泥板。
一小时。漫长如同一个世纪。
叮——
清脆的提示音终于响起。计时结束。加热系统停止工作。
苏晚猛地吸了一口气,压下胸腔里翻涌的灼热感。她伸出手,握住了桑拿房厚重的木门把手。滚烫!门板己经被内部的高温烘烤得如同烙铁!灼热的刺痛感瞬间从掌心传来!她眉头都没皱一下,猛地用力拉开了门!
一股更加狂暴、干燥、几乎能灼伤呼吸道的高温热浪如同出笼的猛兽,瞬间扑面而来!苏晚下意识地眯起眼睛,身体被热浪推得微微后仰!
热浪散去。桑拿房内部,热空气还在扭曲蒸腾。那块黑色的火山岩石板中央,静静地躺着她的“作品”。
那块巴掌大小的澄泥板,己经彻底变了模样。
原本深褐的泥土,在120℃高温的持续烘烤下,完成了初步的脱水、硬化、定型。颜色变成了更加深沉、内敛的深栗色,表面呈现出一种如同古铜般温润、却又带着金属冷硬质感的奇异光泽。那些被她用指甲疯狂刻凿出的、深峻锐利的刻痕,在高温的淬炼下,边缘变得更加清晰、锐利,如同被烈火锻造过的刀锋!刻痕深处,原本泥土的浅色被高温灼烧成一种更深沉的、近乎焦黑的色泽,与周围栗色的板身形成极其强烈的视觉冲击!整块泥板散发着一股古老、沉重、内蕴着被烈火焚烧过的痛苦与力量的、如同墓碑般的气息!
成了。
澄泥板。
烙罪成碑。
苏晚伸出手,指尖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微颤,轻轻触碰那滚烫的板身。灼热感瞬间传来,但她没有退缩。她的指尖缓缓拂过那些深刻锐利的刻痕,感受着那被高温淬炼后更加坚硬的质感。一种难以言喻的、混合着疲惫、释然、以及更深层冰冷的情绪在她眼底蔓延。
她小心翼翼地将这块散发着高温和不祥气息的澄泥板捧起,离开了依旧灼热的桑拿房。
回到昏暗的套房客厅。她将这块冷却了一些、却依旧带着余温的澄泥板,轻轻放在了之前放置泥块的那个托盘中央。旁边是早己凉透的白粥和小菜。
她坐回扶手椅,拿起那本《绛州澄泥古法考》,重新翻开,目光却并未落在书页上,而是穿透虚空,落向不知名的远方。她在等。像一个布下致命陷阱的猎人,在等待猎物踏入最后的杀局。
时间在死寂中流淌。窗外的雨似乎停了,夜色浓重如墨。
不知过了多久。
咔哒。
极其轻微的、门锁被开启的声音。
厚重的房门被无声地推开一道缝隙。一个高大、沉默的身影出现在门口。谢聿白。
他走了进来。身上依旧是那身剪裁凌厉的黑色西装,只是领口微敞,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额角的伤口被发丝遮掩,脸色在昏暗光线下显得更加苍白。他的目光如同探照灯,第一时间扫过房间,最终落在了扶手椅中那个安静得如同不存在的身影上,以及……她面前矮几上托盘中央那块深栗色的、散发着不祥气息的澄泥板上。
他的脚步顿了顿,随即迈步走了过来。皮鞋踩在厚厚的地毯上,发出沉闷的声响。他在矮几前停下,居高临下地看着那块泥板。昏黄的灯光下,泥板表面那些深峻锐利的刻痕如同活了过来,散发着冰冷而诡异的吸引力。
“这是什么?”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探究的沙哑,打破了房间的死寂。
苏晚缓缓抬起眼,琥珀色的眼瞳平静无波地迎上他的视线。“澄泥板。”她的声音很轻,像羽毛拂过,“刚烧的。”
谢聿白的目光在那刻痕上停留了几秒。那些扭曲、深凿的线条,带着一种原始的、充满破坏性的力量感,让他心底莫名地升起一丝烦躁。他伸出手,修长的手指带着一种习惯性的掌控欲,朝着那块泥板探去,似乎想拿起它仔细端详。
指尖即将触碰到那深栗色板身的瞬间——
一股极其微弱、却带着绝对穿透力的冰冷刺痛感,毫无预兆地、如同高压电流般猛地从指尖窜入!瞬间贯穿了他的手臂神经,狠狠扎向大脑深处!
“呃!”谢聿白闷哼一声,指尖触电般猛地缩回!身体不受控制地晃了一下!一股难以言喻的、混合着惊骇与剧痛的麻痹感瞬间席卷了半边身体!
就在这剧痛爆开的瞬间!
一个清晰无比、带着无尽惊恐、绝望和巨大愤怒的女人尖叫声,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烙印进他的听觉神经!
“——秘方!苏家的釉秘方在我这里!!”
“——你们休想——!!!”
那声音!是楚宁的声音!充满了濒死前的绝望与不甘!每一个音节都带着撕裂灵魂的力量!
紧接着!
轰隆——!!!
一声震耳欲聋的、如同山崩地裂般的巨大爆炸轰鸣声,混合着玻璃被瞬间震成齑粉的刺耳尖啸,在他脑海深处疯狂炸开!巨大的冲击波仿佛要将他的颅骨彻底掀飞!灼热的气浪夹杂着呛人的烟尘和浓烈的血腥味扑面而来!身体被无形的巨力狠狠抛飞!失重感!剧痛!还有……视野尽头,一片刺目的、如同地狱业火般的猩红光芒疯狂吞噬一切的恐怖景象!
“啊——!!!”
谢聿白再也无法抑制,发出一声痛苦到极致的嘶吼!高大的身体如同被无形的重锤狠狠击中,猛地向后踉跄数步!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墙壁上,发出沉闷的巨响!他双手死死抱住剧痛欲裂的头颅,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失去所有血色,手背上虬结的青筋狰狞地暴凸出来!额角的伤口似乎再次崩裂,一丝温热的液体沿着鬓角蜿蜒流下!
他猛地抬起头!那双被剧痛和巨大惊骇彻底吞噬的眼睛,赤红如血,死死地、难以置信地钉在矮几上那块深栗色的、散发着幽幽寒意的澄泥板上!更准确地说,是钉在苏晚那张在昏暗光线下平静得近乎冷酷的脸上!
“你……!”他嘶哑的声音破碎不堪,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深处硬生生抠出来的血块,“你对它……做了什么?!楚宁……秘方……爆炸……”
巨大的混乱和无法理解的惊骇如同海啸般将他彻底淹没!那块冰冷的泥板,仿佛成了连接地狱的通道,将最血腥、最痛苦的记忆碎片强行塞回他的脑海!
苏晚依旧静静地坐在扶手椅里,捧着那本泛黄的古籍。昏黄的灯光在她低垂的眼睫下投下小片阴影,遮住了眼底深处一闪而逝的、冰冷而锐利的微光。她缓缓抬起眼,目光平静地迎上谢聿白那双被痛苦和惊骇彻底扭曲的眼睛,声音轻得像一声叹息,却带着穿透一切伪装的冰冷力量:
“我做了什么?”她微微偏头,目光落在那块如同墓碑般沉默的澄泥板上,“我只是……把‘她’最后的话……刻在了泥里,烧成了碑。”
她顿了顿,指尖无意识地拂过书页上“澄泥成器,水火交融,方显其魂”那行字,声音如同淬了冰的刀锋,一字一句,清晰地切割开死寂的空气:
“现在,‘她’的魂……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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