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昭昭是被袖中账本硌醒的。
小身子在锦被里翻了个滚，肉乎乎的小手刚摸上绣着玉兰花的袖口，红绸封面的账本便"唰"地抖了抖，金漆字迹如游鱼般浮出来：
“危机预警：明日巳时，林氏将在小姐午膳中加入'忘忧草'，令其短暂失忆，借机调换乳娘。”
奶团子的睫毛颤了颤，圆溜溜的眼睛瞬间瞪得溜圆。
她想起昨日林氏跪在青砖上时，眼底那团淬了毒的火——原来这女人没打算罢休，竟要动她最宝贝的翠嬷嬷！
“嬷嬷...嬷嬷不能走。”小奶娃蜷成个软乎乎的团子，粉唇抿得紧紧的。
前世在图书馆值夜班时，她总羡慕绘本里被嬷嬷哄着睡觉的小闺女，如今翠嬷嬷会在她踢被子时轻拍背哼童谣，会把蜜饯藏在百宝阁第三层，这样的温暖，她绝不能让林氏抢走。
第二日巳时三刻，暖阁里飘着莲子粥的甜香。
翠嬷嬷端着青瓷碗，勺尖还沾着颗圆滚滚的蜜枣：“我的小祖宗，这是厨房刚送的蟹粉狮子头，可鲜了——”
“不要菜菜！”昭昭突然蹬着小短腿扭成麻花，藕节似的胳膊死死圈住自己的小围兜，“要粥粥，白粥粥！”
“哎呦我的小菩萨。”翠嬷嬷被她闹得手忙脚乱，刚擦干净的帕子又沾了她眼角的金豆豆，“好好好，嬷嬷这就去小厨房再熬一锅，可别哭坏了嗓子——”
话音未落，昭昭己经抽抽搭搭地揪住她的裙角：“嬷嬷陪昭昭等，昭昭饿饿！”
小奶娃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吧嗒吧嗒砸在翠嬷嬷手背上。
老嬷嬷心尖都软了，忙把她抱在怀里颠了颠：“好好好，嬷嬷不走，咱们一块儿等。”
暖阁外，送膳的小丫鬟捧着食盒在廊下首跺脚。
原定巳时送饭，如今都过了一刻，厨房的张婶子还在重新熬粥——她没看见，林氏院里的二等丫鬟春桃正扒着西角门的门缝，见食盒还没送进去，急得首搓手。
昭昭窝在翠嬷嬷怀里，软乎乎的小脑袋突然蹭了蹭她的颈窝。
前世她翻遍古籍，知道读心术在三岁前虽只能被动聆听，但若是集中精神，或许能听见更清晰的声音。
她闭了闭眼睛，耳边的杂音渐渐退去，只余下一道尖细的女声：“那小蹄子怎的突然要喝粥？”
“罢了，等她喝迷糊了，我让春桃把李嬷嬷换进去...只要她记不清事，我就把她身边的人都换掉，到时候...”
“到时候怎样？”昭昭在心里冷笑，圆眼睛眯成小月牙。
林氏的声音里带着得意，可她听得分明，那话尾还藏着半句没说的“到时候，沈怀瑾的注意力，自然要回到我和明珠身上。”
正想着，廊下突然响起沉稳的脚步声。
“老爷！”守在门口的小丫鬟慌慌张张福了福身。
沈怀瑾掀帘进来时，正看见自家女儿挂在翠嬷嬷身上，小脸红扑扑的，睫毛上还沾着泪珠。
他心头一软，伸手接过：“昭昭这是怎么了？”
“爹爹抱！”昭昭像只小奶猫似的往他怀里钻，肉乎乎的小手揪住他腰间的玉牌，奶声奶气地嘟囔，“昭昭不吃坏菜菜，娘亲坏...嬷嬷不要走。”
最后几个字轻得像片羽毛，却精准落进沈怀瑾耳里。
他抱着女儿的手微微一紧，抬眼正看见林氏扶着门框站在廊下，脸色白得像新刷的墙。
“夫人这是？”他声音淡淡的，指腹轻轻擦去昭昭脸上的泪痕。
林氏指甲深深掐进帕子里，勉强扯出个笑：“妾...妾身听说昭昭用膳，特来看看。”
“不必了。”沈怀瑾低头亲了亲女儿的发顶，“昭昭的乳母，我自会挑最妥当的。”
他话音刚落，外头突然传来喧哗。
“老爷！厨房查着了——”
管家捧着个青瓷瓶跑进来，“这是今日午膳里的菜，张婶子说，是林夫人院里的春桃塞给她的'补药'。”
林氏眼前一黑，险些栽倒。
沈怀瑾捏着瓷瓶的手青筋凸起，瓶身刻着的"忘忧草"三个字刺得他眼睛生疼。
他转头看向怀里的小奶娃，见她正攥着自己的官袍角，眼睛亮晶晶的，像藏了颗小星星。
“去把春桃拿下。”他声音冷得像腊月的冰，“再告诉佛堂的守院婆子，林夫人今日起，抄经的香火气里，加两味黄连。”
昭昭趴在父亲肩头，悄悄摸了摸袖中账本。
金漆字迹正在跳动：“林氏好感度 -10 → 当前好感度：-50（极度厌恶）
她把脸埋进他颈窝，闻着熟悉的墨香，心里却清楚——林氏这条毒蛇，不过是被踩了尾巴，还没到致命的时候。”
月上柳梢时，沈怀瑾坐在暖阁塌上，看着女儿睡得正香。
小奶娃蜷成个小元宝，嘴角还沾着粥渍，小手紧紧攥着他的袖口。
他伸手替她擦掉嘴角的痕迹，指腹碰到她软乎乎的脸蛋，突然低笑出声：“昭昭啊昭昭，你才一岁零三个月，怎的比为父三十年宦海沉浮还通透？”
窗外突然传来更夫打更的声音：“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沈怀瑾抬头望向窗外，见月亮被云层遮了大半，像浸在墨里的玉盘。
他正出神，院外突然传来老门房的声音：“老太爷？您这是从边关回来了？”
他猛地站起身，怀里的小奶娃嘤咛一声，翻了个身又睡熟了。
沈怀瑾轻轻替她掖好被子，目光落向院外那株老桂树——枝桠间的月光漏下来，像撒了把碎银。
“祖父...”他喃喃念了句，又低头看向女儿。
小奶娃睡梦中皱了皱鼻子，伸手抓住他的手指，攥得死紧。
他轻轻摸了摸她的发顶，轻声道：“我沈家有此女，何愁不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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