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老太爷这日在书房里坐了整整一个时辰，茶盏里的碧螺春凉了又续，续了又凉。
他着案头那方刻着"忠武"二字的镇纸，眉峰始终拧成个结。
昭昭正趴在廊下的雕花栏杆上啃糖人，小舌头刚舔到糖人尖儿，忽听得一阵闷闷的叹息撞进耳朵。
她圆溜溜的眼睛顿时瞪得像两颗葡萄——这是爷爷的心声！
“楚厉那老匹夫昨日在朝上又提'沈家三代单传'，说我等空占着忠良之名，连个能舞刀弄枪的孙儿都没有......”
沈老太爷的声音里裹着铁锈般的涩意，“昭昭虽好，到底是女娃......若沈家真绝了武脉，当年那些跟着我出生入死的老兄弟，怕是要从坟里爬出来骂我。”
昭昭的糖人“啪嗒”掉在青石板上。
她踮着小短腿往书房跑，红棉袄下摆沾了雪水也不在意。
前世她在图书馆整理古籍时看过《大昭武谱考》，知道沈家"伏虎九式"是祖传军阵功夫，老太爷年轻时凭这拳法在漠北杀退过三波匈奴，可传到父亲这辈，沈怀瑾醉心诗赋，嫡兄沈明轩虽学武却更爱舞剑，到她这儿......
“爷爷需要我当小老虎。”昭昭攥着小拳头，发顶的呆毛跟着晃了晃。
她扒着书房门框往里瞧，正见沈老太爷对着墙上挂的"伏虎摆尾"图叹气，白胡子都耷拉到胸口了。
第二日卯时刚过，练武场的青石板还结着薄冰，昭昭就裹着件月白小短打跑来了。
翠嬷嬷追在后面喊：“我的小祖宗！”
“这衣裳是老裁缝照着小公子的尺寸裁的，可别蹭脏了——”
话没说完，就见昭昭己经站到石墩前，肉乎乎的小手比着画里的姿势，歪歪扭扭地抬起右腿。
“伏虎！”
“伏虎！”她奶声奶气地喊，小短腿颤巍巍的像根嫩葱，圆滚滚的小肚子跟着晃，倒把在旁打扫的仆役们逗乐了。
张婶子捧着笤帚笑：“咱们小姐这是要学老虎挠痒痒呢？”李叔却眯起眼：“哎你们看，这架势......还真有七分像老太爷年轻时的起手式！”
沈老太爷本是被老管家沈福"骗"来的，说练武场的雪化了要重新铺沙。
可他刚转过月洞门，就看见那团小红影在石墩前蹦跶。
昭昭的小短打袖子太长，垂下来盖住了手背，可她偏要学图上的样子，左手虚按，右拳缓缓收回腰间——正是"伏虎初式"的起手。
“哈！”昭昭突然轻喝一声，小短腿猛地往前一踢。
许是太用力，她踉跄了两步，扑进旁边的草垛里，红棉袄沾了草屑，活像只炸毛的小狐狸。
“昭昭！”沈老太爷三步并作两步冲过去，腰板挺得比平日还首。
他蹲下来要抱孙女，却见昭昭自己扒拉着草垛爬起来，鼻尖沾着草叶，眼睛亮得像两颗小太阳：“爷爷看！”
“昭昭会伏虎！”
“系统提示：宿主完成'伏虎第一式完整演练'，奖励初级轻身术口诀。”
昭昭的小耳朵动了动，她知道这是红绸账本在说话。
她拽着爷爷的衣袖晃了晃：“昭昭还要练！”
“爷爷教昭昭好不好？”
沈老太爷喉结动了动。
他伸手替昭昭拍去背上的草屑，指腹触到那身小短打的布料——是他当年穿的旧衣改的，里子还绣着"忠"字。
“好，爷爷教。”他声音哑哑的，抬手比划起招式，“这一式要沉肩坠肘，你看......”
围观的仆役们渐渐围了过来。
翠嬷嬷抹着眼泪首点头，沈福摸着胡须笑：“老太爷多少年没这么精神了？”
“上回见他这么教武，还是教大公子的时候。”
“系统提示：沈老太爷好感度+15，当前80（依赖级）。”
“解锁新奖励：伏虎护膝（提升跳跃能力）。”
昭昭只觉得腿上一暖，低头就见到了副软皮护膝，绣着小老虎的纹路。
她眼睛一亮，后退两步助跑，"嘿"地一声跃起——石凳足有她半人高，可这一蹦竟稳稳落了上去！
“好！”沈老太爷拍掌大笑，白胡子都跟着颤。
他伸手把昭昭抱下来，用脸蹭了蹭她的小脸蛋：“我昭昭这哪是小奶猫，分明是小老虎崽儿！”
昭昭歪着脑袋贴住爷爷的胸口，听见他心跳声像擂鼓：“你若是我沈家长孙该多好......”
“爷爷，昭昭是小孙女也能当顶梁柱！”昭昭捧着他的脸，小乳牙咬了咬他的胡子尖儿，“昭昭以后要学完伏虎九式，还要学龙腾九式，把坏人们都打跑！”
沈老太爷眼眶热得发烫。
他望着练武场边那株老梅树，枝桠上的雪正在融化，点点滴滴落进泥土里——像极了希望。
“有小姐在，沈家定能挺过风雨。”沈福站在廊下感慨，手里的铜盆撞出脆响。
院墙外的竹影忽然动了动。
沈怀瑾裹着青衫站在那里，指尖还沾着墨渍。
他方才在翰林院当值，听门房说小女儿在练武场耍拳，便绕路过来瞧瞧。
此刻见老父亲笑得像个孩子，他喉间发紧，伸手摸了摸怀里的玉牌——那是昭昭周岁时他刻的"平安"。
“父亲终于放下成见......”他望着场中那对斧孙，轻声念道，“愿我们一家人，真能携手共渡风雨。”
是夜，北风卷着雪粒子拍在窗纸上。
昭昭蜷在锦被里睡得正香，小拳头还攥着白天得的伏虎护膝。
忽然，窗棂"吱呀"轻响——
春桃缩在阴影里，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她望着床榻上那团小小的身影，从袖中摸出根细铁丝。
林夫人说过，只要让这小庶女着了凉，就能坐实她"体弱多病"的名声......
窗外的月亮被乌云遮住了半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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