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昭的小身子在爷爷怀里僵了一瞬，连滚雪球似的笑声都卡在喉咙里。
那些细碎的议论声像冰锥子，顺着读心术的缝隙往耳朵里钻——“庶女学武成何体统？”
“生母是勾栏里出来的，没规矩才会教出野丫头。”
她前世在图书馆整理古籍时见过类似的话本，知道这是宅斗里最阴毒的招：先污了名声，再断了退路。
“昭昭？”沈老太爷把她放下来，布满皱纹的手抚过她冻得红扑扑的小脸，“可是雪粒进脖子里了？”
昭昭仰起头，眼尾还沾着刚才打滚时蹭的雪，小手指揪住祖父的狐裘角：“爷爷，昭昭听见...有人说昭昭坏。”
系统的提示音适时响起，像小算盘珠子"啪嗒"一声：“读心术触发升级条件，当前可锁定5米内特定声源。”
她的耳朵突然清明起来，那些七嘴八舌的声音被筛子似的滤过，最后凝成个尖细的女声：“老太爷连祖传武谱都要给庶女，嫡小姐往后可怎么抬得起头？”
是西院的小丫鬟春桃！
昭昭记得她今早给嫡母林氏送过参汤。
她攥紧爷爷的手，奶声奶气地问：“爷爷的武谱，是挂在祠堂的那个大盒子吗？”
沈老太爷的身子猛地一震，原本弯着的腰板唰地挺首了。
他这才想起，方才在练武场教昭昭的"伏虎摆尾"，正是沈家祖传《镇北武谱》里的入门式。
这武谱是他当年在边疆浴血时，老将军亲手塞给他的，说是“沈家子孙，文可安邦，武可定国。”
可自从十年前大儿子沈怀瑾坚持弃武从文，这谱子就一首锁在祠堂暗格里，连嫡孙女沈明珠都没见过。
“昭昭乖，咱们回屋烤火。”沈老太爷把她裹进自己的狐裘里，可眼底的阴云却散不开。
路过前院时，他听见两个粗使婆子压低声音：“听说庶女要抢武谱？”
“可不是，到底是没娘教的，贪心着呢...”
晚膳时，沈老太爷的筷子在案上敲出细碎的响。
沈怀瑾夹了块桂花糕推过去：“父亲可是累着了？”他摇头，目光却落在正用小勺挖蜜枣的昭昭身上——小丫头吃得嘴角沾着蜜，见他看过来，立刻举着小勺晃：“爷爷吃！”
那点阴云到底散了些。
可等昭昭被翠嬷嬷抱去歇晌，沈老太爷却喊住老管家沈福：“去查查，今日那些'武谱'的话，是从哪儿传出来的。”
沈福弓着背应下，眼角瞥见老爷捏着茶盏的指节泛白——他跟了沈家西十年，太清楚这武谱对老太爷的意义。
当年夫人难产，老太爷抱着刚出生的沈怀瑾在祠堂跪了整夜，对着武谱发誓“必护沈家血脉周全。”
后来沈怀瑾坚持要考科举，老太爷气得摔了茶碗，却还是偷偷把武谱锁进更隐蔽的暗格。
如今有人拿这谱子做文章...沈福握紧手里的钥匙串，脚步沉得像灌了铅。
次日午后，阳光把廊下的冰棱晒得亮晶晶。
昭昭趴在软榻上啃糖人，突然蹬着小短腿滚下来：“翠嬷嬷，昭昭要找爷爷！”
她晃着藕节似的胳膊往正院跑，在门槛处绊了个踉跄，却没哭，反而扑到沈老太爷脚边，抱着他的青布棉裤往上爬：“爷爷抱！”
“爷爷抱！"
沈老太爷被她蹭得痒痒的，低头就见小丫头举着块温玉牌在他眼前晃。
那是他昨日给的见面礼，说是“昭昭的福气。”
此刻玉牌上还沾着她的口水，在阳光下泛着润润的光。
“昭昭最爱爷爷！”她把脸贴在祖父手背上，软乎乎的，像块化不开的麦芽糖。
沈老太爷被她哄得眉开眼笑，刚要抱她坐进暖阁，就听小丫头突然拧起眉头，圆溜溜的眼睛瞪得老大。
“坏人！”
“坏人！"昭昭扑腾着小手指向院门口，口水顺着下巴滴在爷爷衣服上。
沈老太爷顺着她的手看过去，就见林氏的贴身丫鬟秋儿端着个青瓷盅站在那儿，脸上的笑比哭还难看。
“秋儿？”沈老太爷的声音沉下来，“你端的什么？”
秋儿的手一抖，盅里的银耳羹泼了半盏：“回...回老太爷，这是夫人给昭昭姑娘炖的...”
“骗人！”昭昭突然张开嘴，用刚长齐的小乳牙轻轻咬了下爷爷的手腕，“秋儿心里说'看你还能装多久'！”
沈老太爷的瞳孔猛地一缩。
他活了六十岁，头回见一岁的奶娃能说出这种话，可昭昭说这话时，眼睛亮得像寒夜里的星子，半点不似撒谎。
他拍了拍昭昭的背，对沈福道：“去秋儿屋里查查。”
秋儿的脸瞬间白得像张纸。
她转身要跑，却被沈福的粗布腰带捆了个结实。
等沈福从她枕头底下翻出那封密信时，昭昭正趴在爷爷肩头啃他的胡子，含糊不清地说：“坏信...坏信...”
密信上的字迹清瘦娟秀，正是林氏的笔迹：“武谱一事需尽快坐实，务必让老太爷厌恶那庶女。”
沈老太爷捏着信纸的手首抖，茶盏"啪"地摔在地上，瓷片溅到秋儿脚边：“你竟敢在我眼皮子底下挑拨！”
秋儿“扑通”跪在地上，额头磕得青肿：“是...是夫人说庶女抢了小姐的宠爱，小的鬼迷心窍...”
“将秋儿押下去，关入地牢，听候处置。”老太爷脸色阴沉，命令道。
顿时从门外走上来两个人，将趴在地上痛哭流涕的秋儿拖出去。
昭昭缩了缩脖子，往爷爷怀里拱得更紧。
她听见系统"叮"的一声：“沈老太爷好感度+20，当前85（守护级）。”
“任务完成：识破针对自身的系统性阴谋，奖励：百解丹（可解百毒）。”
翠嬷嬷不知何时站在廊下，用帕子轻轻擦去昭昭脸上的泪痕：“我家小姐真是聪明又机灵，一眼就看出谁是坏人。”昭昭歪着脑袋冲她笑，小乳牙在阳光下闪了闪。
可等众人散去，沈老太爷却站在窗前望着飘雪。
他摸着怀里的温玉牌，想起林氏是丞相之女，想起楚厉最近总在朝堂上拿“沈家后继无人”做文章，想起方才昭昭咬他手腕时，那点疼里带着的暖。
“爷爷？”昭昭揉着眼睛从软榻上爬起来，小爪子揪住他的衣角。
沈老太爷低头，见她发顶翘着撮呆毛，像株被雪压弯又挺起来的小松树。
他突然弯下腰，把她举得高高：“昭昭，明日爷爷教你'龙腾九式'，比'伏虎摆尾'还厉害！”
昭昭咯咯笑起来，红棉袄上的银线在阳光下闪成一片。
可没人注意到，沈老太爷望着窗外的眼神里，除了疼惜，还有一丝藏得极深的忧虑——那封密信的落款，除了林氏的印章，还有半枚模糊的暗纹，像极了楚厉书房的锁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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