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还算平稳的脚步陡然一个趔趄,虽然她极力稳住身体没有摔倒,但手中那把浇花的铜嘴莲蓬壶却失了控制,脱手而出!
“哗啦——锵啷——哐当!”
满壶的水泼洒一地,铜壶重重砸在青石板上,刺耳的金属碰撞声在死寂的庭院里不啻于晴天霹雳!
小丫鬟惊得魂飞魄散,“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冰冷的水渍里,浑身抖得像风中落叶:“奴婢该死!奴婢该死!嬷嬷饶命!表小姐饶命!”声音尖锐得变了调,带着哭腔。
一时间,附近几个正在轻手轻脚搬花盆的仆役都僵在了原地,不敢动弹。
一股寒气从沈娇娇脚底升起。
一盒再寻常不过的点心,仅仅是一个熟悉的糕点铺名字,竟能引来如此强烈的、近乎惊恐的反应!
林嬷嬷脸色也是微变,但旋即肃容呵斥:“慌什么!还不快把地上收拾干净!愈发没规矩了!”
小丫鬟不敢抬头,抖着声音连声应是,手忙脚乱地捡拾铜壶,擦拭水渍。
沈娇娇回到自己居住的明瑟院,心绪难平。
小满将新买的丝线和点心放好,又去小厨房寻热水沏茶。沈娇娇独自坐在梳妆台前,对着菱花镜,目光却有些失焦。
指尖无意识地捻着那缕新买的绛红色丝线,仿佛上面缠绕着无数难以理清的思绪。
窗外日光正好,照得小院里纤尘毕现,翠竹新抽的嫩叶在风中轻轻摇曳。一阵微风拂过,送来一点隐约的声响。
是说话声。隔着一片低矮的花树、一座假山和小半池春水,从书房那个方向隐隐约约传来。
“……王爷,宫里送来加急公文……” 这是一个年轻干练的、压得极低的男子声音。
紧接着,响起的是一道冰寒沉冽、浸透了深冬寒意,让沈娇娇瞬间从失神中惊醒的声音——那是萧靖!
她昨日黄昏惊鸿一瞥中那个低沉威严的声音,此刻却冷得像北地冻原上千年不化的玄冰!
“滚出去。”
三个字,咬得极重,带着一种强抑的、几乎要焚毁一切的冰火。
那年轻的声音似乎还想说什么:“王爷……”
“我叫你——滚!”
“哗啦——嘣!”
一声脆响,极其清晰、又极其刺耳地穿透了稀薄的空气!像是极其名贵的玉器被狠狠砸在地上,或是被暴力摧毁的声音!
空气瞬间陷入一片死寂。连窗外被阳光吸引来啄食草籽的两只不知名的鸟雀,都被这声音惊得“扑棱棱”仓皇飞走了。
沈娇娇的心骤然提到了嗓子眼,指尖的丝线滑落在地。
发生了什么?谁在里面?那被摔碎的是什么?
巨大的疑惑和一种莫名的紧张攫住了她。她下意识地站起身,轻轻走到窗边,试图从花树掩映的缝隙间向那个方向张望。
只能看到书房院落紧闭的朱门一角,门前的石阶光可鉴人,静悄悄的,仿佛刚才那一声惊心的碎裂和饱含怒意的低喝从未发生过。
就在她凝神细看时,书房紧闭的院门被猛地拉开了一条缝隙。
一个穿着墨蓝色劲装的年轻男子从门缝里几乎是跌撞着倒退了出来。
男子身形挺拔,正是那天在街上策马护卫的其中一位,面庞轮廓分明,此刻却脸色煞白,平日里锐利的眼神里满是惊惧和一种深刻的痛楚。
他只仓促对着门内躬身一礼,动作快得像要逃离什么,旋即便背过身,脚步踉跄着匆匆离去,那急促的脚步声在小径上分外清晰。
沈娇娇屏住呼吸,目光紧紧追随着那墨蓝色身影仓促离去的方向。
就在这时,书房那厚重的雕花木门被一只骨节分明、因用力而指节泛白的手从里面重重带上,发出沉闷的“砰”一声!震得院门旁的芭蕉叶都微微抖动了一下。
关门瞬间带起的气流,卷起了门口青石板上一些细小的落叶和微尘。
在那飞扬的尘埃落叶间,沈娇娇的眼瞳骤然收缩!
她看到了——
就在紧闭的门扉下,门槛内侧不到一寸的青石地面上,躺着一小块莹白的东西。
几瓣被踩踏过的、碾入尘埃的干枯梅花瓣之间,一小块弯月形状、质地润泽、在春日阳光下反射着幽冷光泽的……
玉器碎片。
上面隐约可见繁复的、代表某种身份的卷草纹饰残留。
而碎玉旁边,一道深青近墨的水痕正沿着缝隙悄然洇开,散发着清冽苦涩的气息……
那是上好的雨前龙井被打翻的味道?还是……
心口剧烈地撞击着胸腔,沈娇娇感到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升。她猛地收回视线,背靠着冰凉的窗棂,指尖深深嵌入掌心。
那枚碎玉……那墨蓝身影离去时的绝望痛楚……那弥漫在空气中的、几乎令人窒息的戾气……
她似乎,闯进了一个巨大风暴的边缘。而那风暴的中心,远比她所能想象的更加酷烈。
窗下不远,那株他亲手所植、十年未曾结果的樱桃树,苍劲的枝干在风里轻轻摇晃。
点点青涩的果子,悬在枝头,像一颗颗凝固的泪珠,在静默的风中无声颤动。
整个王府,静得能听见枯叶在廊下滚过的沙沙声响。
沉重得,仿佛那漫天传闻中锣鼓喧天的十里红妆,将最后一点声音也彻底扼杀在了这座威严府邸的朱门之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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