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6 章 可怕的闪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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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6 章 可怕的闪念

 

博物馆事件和资料室那番令人心悸的对话之后,白雪感觉自己像一只惊弓之鸟。

王宇凡那看似温和实则锐利的目光,以及那句“恐惧像影子……首面它”的箴言,如同无形的丝线,缠绕着她,让她在师门活动中更加沉默和刻意回避。

她将那本包着素雅书皮的小说塞进了书架最底层,仿佛那是一个潘多拉魔盒,不敢轻易开启。

噩梦依旧如影随形,虽然内容依旧模糊,但醒来时那种冰冷刺骨的恐惧感却愈发清晰,像一层洗不掉的寒霜,覆盖在她日渐憔悴的心上。

她迫切地需要抓住点什么,来证明自己并未迷失,证明那个与陈默在星空下许下诺言的自己依然存在。于是,她开始更频繁地联系陈默。

短信发得更勤,电话也打得更多,哪怕只是几句干巴巴的问候。

她像一个溺水的人,拼命想要抓住陈默这根浮木,试图用这种刻意的“弥补”来驱散内心对王宇凡那日益滋生的、令她恐慌的悸动,以及那如影随形的噩梦带来的寒意。

这天晚上,宿舍里只有她一个人。窗外下着淅淅沥沥的春雨,敲打着玻璃,发出单调而寂寥的声响。

她特意选了这个安静的时间,拨通了陈默宿舍楼的公用电话。等待转接的忙音在听筒里嘟嘟作响,每一声都敲打在她紧绷的神经上。她深吸一口气,努力调整着表情,试图让声音听起来轻松愉快。

“喂?”陈默熟悉的声音终于传来,带着一丝刚训练完的疲惫,但更多的是接到她电话的惊喜,“雪儿?今天怎么有空打过来?没在忙论文?”

“嗯,刚弄完一点东西,想你了。”白雪的声音努力维持着甜度,手指却无意识地绞着电话线,“你那边呢?训练累不累?”

“嗨,老样子!今天练了十公里负重,腿都快不是自己的了!”陈默的声音立刻兴奋起来,疲惫感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年轻人特有的、对新鲜事物的热情,“不过雪儿,我跟你说,今天我们接触了新装备!太牛了!是刚配发的新型单兵电台。抱歉我不能告诉你它的型号,比我们之前用的老古董强太多了!你知道它的通信距离吗?在复杂地形下……”

陈默的声音像打开了闸门的洪水,滔滔不绝地讲述起来。

他详细描述着那台电台的外观、重量、操作界面,兴奋地比较着新旧设备的差异,夹杂着一些白雪完全听不懂的专业术语和部队内部的代号。

他的语气充满了自豪和发现新大陆般的激动,仿佛在分享世界上最有趣的事情。

白雪握着听筒,脸上的笑容渐渐僵硬。她努力集中精神,试图跟上他的节奏,理解他话语里的兴奋点。

“嗯……是吗?那……那挺好的……”她应和着,声音却显得有些干涩和空洞。

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向窗外,雨丝在路灯昏黄的光晕中斜斜落下,像无数根冰冷的银针。

陈默的声音还在耳边响着,那些“跳频技术”、“抗干扰能力”、“模块化设计”之类的词汇,像一颗颗小石子,投入她此刻纷乱的心湖,却激不起任何涟漪,只留下沉闷的回响。

她的思绪开始不受控制地飘散。

白天在师门讨论会上,王宇凡对福柯“话语权力”理论在当代文化批评中应用的精彩阐述,他引经据典时那种从容不迫、挥洒自如的风度;他递给她一杯热咖啡时,指尖不经意间触碰到的微凉;他镜片后那双深邃的、仿佛能洞察一切的眼睛……这些画面,这些感觉,如同顽强的藤蔓,在陈默兴奋的军事术语讲述中,悄然滋生、蔓延,一点点挤占着她试图为陈默保留的注意力空间。

“雪儿?你在听吗?”陈默似乎察觉到了她的走神,声音顿了一下。

“啊?在,在听呢!”白雪猛地回过神,心脏漏跳了一拍,一种被窥破心事的慌乱涌上来,“你……你继续说,那个电台……后来呢?”

她连忙补救,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哦,后来我们分组实操,我那个组配合得最好,教官还表扬了……”陈默的兴致似乎被她的走神打断了一点,但很快又续上了话头,继续分享着训练场上的细节。

白雪强迫自己“嗯”、“啊”地应和着,心里却像打翻了五味瓶。

愧疚、烦躁、茫然……还有一丝连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厌倦。

她看着书桌上摊开的哈贝马斯著作,那些关于“交往理性”、“生活世界殖民化”的艰深理论,此刻仿佛在无声地嘲笑着她与陈默之间这越来越难以逾越的“频率”鸿沟。

他的世界是具体的、硬朗的、充满硝烟味和金属感的;而她的世界,是抽象的、柔软的、弥漫着墨香和理论思辨的。两条轨道,似乎正朝着截然不同的方向延伸。

电话终于接近尾声。陈默意犹未尽地总结道:“……总之,这新装备上手感觉真不错!等以后我分到具体单位,肯定能用得上!

雪儿,等我回去,慢慢跟你细说,这里头门道可多了!”

“嗯,好……”白雪的声音轻飘飘的,带着浓浓的疲惫,“你……你也早点休息,别太累了。”

“知道了,你也是,别老熬夜。那我挂了啊?爱你!”陈默的声音依旧充满阳光。

“嗯……爱你。”白雪几乎是机械地回应着,那两个字说出口,却带着一种连她自己都感到陌生的空洞感。

“嘟…嘟…嘟…” 忙音响起,电话挂断了。

听筒里冰冷的忙音,像一把锋利的剪刀,瞬间剪断了白雪勉强维持的、摇摇欲坠的注意力之弦。宿舍里骤然安静下来,只剩下窗外单调的雨声。她缓缓放下听筒,那硬塑料的冰冷触感仿佛还残留在掌心。

就在这挂断电话、世界陷入一片寂静的瞬间——

毫无征兆地,一张脸,无比清晰、无比生动地,猛地撞进了她的脑海!

不是陈默那带着阳光笑容、晒得微黑的脸庞。

而是王宇凡!

是他微微低头看书时,额前垂落的几缕黑发;是他镜片后那双深邃的、带着温和笑意的眼睛;是他说话时,嘴角那抹若有似无的、仿佛洞悉一切的弧度;是他递过水杯时,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指……每一个细节都纤毫毕现,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清晰度,瞬间占据了她的整个意识!

“轰——!”

仿佛一道惊雷在脑海中炸开!又像一盆冰水从头浇到脚!

白雪浑身剧震,脸色在刹那间褪得惨白如纸,没有一丝血色。她猛地捂住嘴,仿佛要堵住那即将冲口而出的惊叫,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踉跄了一步,脊背重重地撞在冰冷的墙壁上!

不是模糊的影像,不是一闪而过的念头!

是清晰的、具体的、带着强烈存在感的王宇凡的脸!就在她刚刚挂断与陈默通话的下一秒!

强烈的、排山倒海般的罪恶感,如同最汹涌的黑色潮水,瞬间将她彻底淹没!

那感觉如此尖锐,如此沉重,像无数根烧红的钢针狠狠扎进她的心脏,又像一块巨大的、冰冷的巨石死死压在她的胸口,让她几乎无法呼吸!

“不……不可能……怎么会……”她失神地喃喃自语,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恐和自我厌恶。

她用力甩着头,像要甩掉一个可怕的魔咒,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带来尖锐的刺痛,却丝毫无法驱散脑海中那张清晰无比的脸。

背叛!

这个冰冷而沉重的字眼,如同淬毒的匕首,狠狠刺穿了她的心脏!

她背叛了陈默!不是身体,而是精神!

在她刚刚对陈默说出“爱你”之后,在她试图用频繁联系来“弥补”和“证明”的时候,她的心,她的思想,竟然在第一时间,如此清晰、如此不受控制地,被另一个男人占据!

这比噩梦更可怕!噩梦是模糊的、可以归咎于潜意识的恐惧。而此刻,这清醒状态下的“闪念”,是如此清晰、如此具体、如此……真实!

它像一面最残酷的镜子,瞬间照见了她内心深处那连自己都不敢首视的、肮脏的欲望和动摇!

“我怎么会这样?我怎么可以这样想?!” 巨大的自我厌恶感如同硫酸般腐蚀着她的内心。

她觉得自己无比肮脏,无比卑劣!

陈默在军校里辛苦训练,满怀憧憬地规划着他们的未来,而她呢?

她在这里,心猿意马,被另一个男人的温润如玉和学术光环所吸引,甚至在挂断爱人电话的瞬间,满脑子都是那个人的影子!

“王宇凡……王宇凡……” 这个名字在她舌尖滚过,带来一阵阵战栗。她恨他!

恨他那无处不在的关怀,恨他那洞悉人心的目光,恨他轻易就搅乱了她平静的心湖!但更深的恨意,是指向她自己!

恨自己的软弱,恨自己的动摇,恨自己那无法控制的、对温暖和认同的贪婪!

她猛地冲到书桌前,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一把抓起那个冰冷的铁皮盒——里面珍藏着陈默写给她的所有信件。

她颤抖着打开盒子,抽出最上面那封,是陈默刚进军校不久写的,字迹还有些稚嫩,却充满了滚烫的思念和坚定的承诺:

“……雪儿,这里很苦,但一想到你,我就有使不完的劲!等我!等我毕业,等我回来娶你!我们会有自己的家,我会让你过上好日子!……”

那些滚烫的字句,此刻却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她的心上!每一个字都在控诉着她的背叛!她辜负了这份沉甸甸的信任和期待!

“对不起……陈默……对不起……” 她紧紧攥着那封信,泪水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而出。不是委屈,不是悲伤,是纯粹的、锥心刺骨的自我厌恶和罪恶感!

她蜷缩在冰冷的地板上,背靠着床沿,将脸深深埋进膝盖,肩膀剧烈地抖动着,压抑的、破碎的呜咽声在寂静的宿舍里低低回荡。

窗外的雨,似乎下得更大了。密集的雨点敲打着玻璃,发出沉闷而单调的声响,像无数只冰冷的手指,在叩问着她无处安放的灵魂。那可怕的闪念,如同一个烙印,深深地刻在了她的意识里。

她终于无法再欺骗自己,无法再用“只是欣赏”来麻痹神经。

她对王宇凡的感情,早己超越了界限。

这清醒的认知,带来的不是甜蜜,而是足以将她吞噬的、冰冷的绝望和罪恶感。

精神的堤坝,在这一刻,彻底崩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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