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像一颗投入死水的石头，激起的波澜在怀水镇完全中学持续扩散。
他的阳光、健谈、见多识广，以及对白雪毫不掩饰的亲近，都成了小镇少年们茶余饭后的谈资，也成了扎在张扬心头的一根越来越深的刺。
放学铃声一响，陈默就被几个男生簇拥着往外走。
“默哥，走，去‘红星’录像厅！今天放《古惑仔》，陈浩南帅炸了！”
“去啥录像厅，默哥，台球去不去？东街新开的那家，案子不错！”
陈默笑着，很自然地融入其中：“行啊，先去吃点东西？听说张婆婆酸辣粉不错？”
“那必须的！走起！”一群人嘻嘻哈哈，勾肩搭背地涌出教室，青春的气息张扬而热烈。陈默走在中间，像一颗耀眼的恒星，吸引着周围的行星。
白雪收拾好书包，和王丽一起走出教室。
看着陈默被簇拥着远去的背影，王丽忍不住感叹：“啧啧，陈默这人气，简首了！才几天啊，感觉半个年级的男生都跟他混熟了。”
白雪没说话，只是默默地看着。陈默身上那种天生的领导力和亲和力，确实让人侧目。他像一团火，走到哪里都能点燃一片。
“不过，”王丽话锋一转，凑近白雪，压低声音，“你可得小心点张扬。我听说，昨天在篮球场，陈默跟张扬差点干起来！”
白雪心里咯噔一下：“怎么回事？”
“具体不清楚，好像是打球的时候身体对抗有点激烈，张扬那暴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嘴上就不干不净了。陈默好像也没怂，顶了他几句。要不是有人拉着，估计当场就得打起来。”王丽脸上带着担忧，“张扬那人，心眼比针尖还小，他盯上陈默了，肯定没完。”
白雪的心沉了下去。她最担心的事情，似乎正在发生。
张扬的偏执和占有欲，是她从小到大的噩梦。她加快脚步，只想快点离开学校。
怀水镇不大，消息传得飞快。
关于新来的转学生陈默如何“嚣张”，如何“不把张扬放在眼里”，甚至如何“撬张扬墙角”的流言，在台球室烟雾缭绕的空气里，在录像厅昏暗的光线下，在河边无所事事的少年们的闲聊中，悄然滋生、发酵。
此刻，在镇东头“兴隆”茶馆的二楼雅间里，气氛却有些凝滞。张扬靠在一张老式的藤椅上，脸色阴沉地能拧出水来。
他对面坐着李强和另外两个心腹。桌上摆着几碟瓜子花生，一壶酽茶，但没人有心思动。
“扬哥，那小子太他妈狂了！”李强愤愤地啐了一口，“打球的时候故意撞你，还他妈敢还嘴！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一个外地来的，也敢在怀水镇撒野！”
“就是！扬哥，只要你一句话，哥几个今晚就给他点颜色看看！”另一个黄毛小子拍着胸脯。
张扬没说话，只是端起粗糙的茶杯，狠狠灌了一口浓茶，滚烫的茶水似乎也浇不灭他心头的邪火。
他眼前不断闪过陈默和白雪站在一起的画面：陈默低头看着白雪讲解题目时专注的侧脸，白雪微微泛红的耳根，还有陈默那该死的、阳光灿烂的笑容！
那笑容像针一样扎着他的眼睛。
“外地来的？”张扬终于开口，声音沙哑，带着一股狠戾，“他算个什么东西？也配？”他重重放下茶杯，发出“哐”的一声响。
“他爸是部队的，好像还是个干部。”李强补充了一句，语气有点虚。
“部队的？”张扬嗤笑一声，眼神更加阴鸷，“部队的又怎么样？强龙还不压地头蛇呢！在怀水镇这一亩三分地，是龙他得盘着，是虎他得卧着！”他从小在镇上横行惯了，家里有钱，父母溺爱，加上他长得高大，打架又狠，同龄人里没人敢惹他。
这种环境养成了他唯我独尊、睚眦必报的性格。白雪，就是他从小认定的“领地”，不容任何人染指。
“扬哥，那小子好像真对白雪有点意思。”黄毛小心翼翼地说，“我听说，他今天又找白雪借笔记了，还坐她旁边聊了半天……”
“砰！”张扬猛地一拳砸在桌子上，杯碟乱跳。“闭嘴！”
雅间里瞬间死寂。李强和黄毛都吓得噤了声。
张扬喘着粗气，眼神像淬了毒的刀子。
他想起了小学六年级，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给白雪递纸条的傻小子。他带着李强他们，放学后把人堵在河边的竹林里，一顿狠揍，那小子哭爹喊娘，鼻青脸肿，第二天就转学了。
还有初二时，隔壁班有个学习委员，总找白雪讨论问题。他让人在对方自行车胎上扎了图钉，还在他课桌里塞了死老鼠……这些“光辉战绩”，让“白雪是张扬的人”这个观念，在怀水镇的学生圈子里根深蒂固。
己经很久没有人敢这么明目张胆地挑战他的权威了。
这个陈默，不仅敢，而且做得如此自然，如此……受欢迎！
这简首是对他张扬最大的侮辱！
“白雪……”张扬从牙缝里挤出这个名字，带着一种扭曲的迷恋和疯狂的占有欲，“她只能是我的！谁他妈敢碰，老子就废了谁！”
他猛地站起身，藤椅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扬哥，你说怎么办？我们都听你的！”李强赶紧表忠心。
张扬走到窗边，推开木格窗。楼下是怀水镇略显破败的街道，夕阳的余晖给一切都镀上了一层颓败的金色。他的目光阴冷地扫过街道，仿佛在搜寻猎物的踪迹。
“先给他提个醒。”张扬的声音冰冷，不带一丝温度，“让他知道知道，在怀水镇，有些人是他惹不起的。
离白雪远点，否则……”他转过身，脸上露出一抹残忍的笑意，“否则，他爹是天王老子也保不住他！”
“明白！”李强和黄毛对视一眼，眼中闪过一丝兴奋和狠厉。
“做得干净点，别留下把柄。”张扬补充道，眼神阴鸷，“让他‘明白’就行。”
“放心吧，扬哥！我们有分寸！”李强拍着胸脯保证。
夕阳彻底沉入地平线，茶馆雅间里光线昏暗。
张扬站在阴影里，像一头潜伏的恶兽，死死盯着窗外陈默和白雪可能出现的每一个方向。他心中的暴戾和占有欲，如同这降临的暮色，浓稠得化不开。
陈默带来的那点阳光，在张扬制造的这片巨大阴影面前，显得如此微弱而危险。一场风暴，正在怀水镇寂静的黄昏里，悄然酝酿。
而风暴的中心，那个笑容灿烂的转学生，对此还一无所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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