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航号”驶离伊斯坦布尔时,甲板上还沾着博斯普鲁斯海峡的晨雾。吴小苗蹲在栏杆边,看着海鸥追着船尾的浪花飞,翅膀上沾着的雾珠像碎钻。陈默拿着新绘制的航线图走过来,海图上用靛蓝色标出的新航线,像条游向赤道的热带鱼。
“气象部门说,过马六甲海峡时会遇到短暂的雷暴,但不影响主航线,”他指着图上的巴厘岛,像颗嵌在印度洋上的绿宝石,“当地的华人商会说,那里的寺庙庆典刚结束,正好赶上香料采收季,咱们的辣椒酱能赶上最好的市集。”
爸背着个青花陶缸登上船,缸身绘着缠枝莲,里面是新酿的“南洋特供版”辣椒酱。“加了巴厘岛的香兰叶,”他掀开缸盖,一股混着椰香与草木清气的辣味漫出来,“我跟海南的老伙计学的,说这配方最合南洋的湿热气候,吃着不燥。”
妈往吴小苗包里塞了袋茉莉花茶:“这是苏州的雨前茶,泡水喝解腻。到了巴厘岛,记得尝尝当地的脏鸭饭,配咱们的辣椒酱,绝了——我在食谱上看到的。”吴小苗捏了捏茶袋,干花的清香从棉纸里透出来,像妈种在院子里的那株茉莉。
***船过印度洋中部时,海水成了透亮的绿松石色。小李趴在船舷边用网兜捞珊瑚,网底兜着片巴掌大的鹿角珊瑚,粉白相间像玉雕。“晚上放在鱼缸里!”他手忙脚乱地往玻璃缸里倒海水,“再插瓶辣椒酱,就当是咱们的‘海洋辣景’。”
吴小苗把青花陶缸搬进通风舱,舱壁上挂着各地的辣椒文创:伊朗的藏红花辣椒画、土耳其的辣椒釉陶、斐济的辣椒贝壳串……她给新到的香兰叶辣椒酱贴标签时,陈默走进来,手里拿着杯冰镇酸梅汤:“刚调的,加了点香茅,你妈说这配方解暑。”
夜里值岗,吴小苗躺在甲板的吊床上,看南十字星在墨蓝天幕上闪闪发亮。陈默端来两盘海鲜沙拉,竹盘里的龙虾尾、扇贝肉上淋着浅金色的辣酱。“还记得第一次在蒙巴萨装咖啡豆,你说要让辣椒酱和非洲的阳光做朋友吗?”他指着远处渔火点点的小岛,“现在我们要去南洋的香料王国,让它和香兰叶跳支舞。”
吴小苗叉了块扇贝,辣酱里的香兰叶气息混着海水的咸鲜,辣得舌尖发麻又忍不住再尝。“昨天收到巴厘岛华人商会的消息,当地最大的度假村要订我们的辣椒酱,说要做‘中国辣·巴厘味’的主题套餐,”她掏出笔记本,上面记着密密麻麻的订单,“还有个叫阿贡的木雕艺人,说要用辣椒酱的瓶子做艺术品,摆在乌布的画廊里。”
***接近爪哇海时,天空总飘着层淡雨。雨丝落在甲板上,把辣椒箱淋得油亮,像打了层蜡。小李跟着老船员学辨认热带植物,指着海面上漂浮的海芒果说:“苗姐你看,那果子像小灯笼,要是做成辣椒酱肯定好看。”吴小苗赶紧拉住他:“那是有毒的!咱们的辣椒酱只用正经辣椒。”
通风舱里,香兰叶辣椒酱在陶缸里慢慢发酵,缸口的纱布总被潮湿的空气浸得半透。吴小苗给缸身裹棉布时,发现布纹里卡着片香兰叶,翠绿的颜色像块小翡翠。“这东西比薄荷还提神,”陈默走进来,手里拿着本《巴厘岛民俗志》,“书上说,古代的香料商人把香兰叶和辣椒混在一起,说是能避海上的邪祟。”
夜里值岗,吴小苗裹着防水布坐在驾驶台,听雨点敲在舱顶的嗒嗒声。陈默端来两碗海鲜粥,瓷碗里的粥冒着热气,撒着切碎的香兰叶。“雷暴要来了,”他指着雷达屏幕上跳动的红色回波,“咱们得往西北绕点路,避开风暴中心。”吴小苗舀了勺粥,辣酱的辣混着香兰叶的清凉,熨帖得胃里暖洋洋的。
***船过巽他海峡时,果然遇到了雷暴。豆大的雨点砸在甲板上,溅起半尺高的水花,闪电像银蛇似的在云层里窜。陈默在驾驶台盯着航线,额头的汗珠混着雨水往下淌。“左舵三度,沿着岛屿边缘走!”他的声音裹在雷声里,却像礁石一样沉稳。吴小苗抱着那本《巴厘岛民俗志》冲进驾驶台,往他手里塞了块姜糖:“我妈说这糖能定神,你含着。”
雷暴最猛的时候,货舱传来“哐当”声,小李大喊:“辣椒酱箱子滑了!”吴小苗和陈默冲进去,只见几箱南洋版辣椒酱撞在舱壁上,陶缸的盖子松了,辣酱混着香兰叶碎,在甲板上积成滩黄绿相间的浆。“这哪是辣椒酱洒了,”小李心疼得首跺脚,“这是香水打翻了啊!”
吴小苗却笑了,她用手指蘸了点混合物尝了尝:“辣中带凉,像极了巴厘岛的雨和阳光。”陈默也蘸了点,突然拍手:“我们可以做‘雨雾辣酱’!把香兰叶打成汁,和辣椒酱按1:5的比例调,装在磨砂瓶里,看着就像裹着雾的辣椒。”
***抵达登巴萨港时,雨刚停。码头上的凤凰花被淋得通红,落了一地像铺了层红毯。个穿蜡染衫的中年人举着“欢迎启航号”的牌子,他是巴厘岛华人商会的会长,叫林文远,祖上是民国时期来这里种胡椒的闽南人。
“我爷爷当年就靠在市集卖辣椒酱给荷兰殖民者起家,”林文远指着远处的火山,“他总说,辣椒是中国人的船锚,在哪都能扎下根。”吴小苗跟着他走进乌布市集,立刻被震住了——数百个摊位摆着五颜六色的香料,姜黄像堆金子,咖喱叶像撒了把绿宝石,还有成串的红辣椒挂在竹架上,像串起的小灯笼。
个戴花斗笠的巴厘岛妇女走到摊位前,拿起瓶雨雾辣酱闻了闻,突然用生硬的中文说:“香兰叶的味道,很巴厘。”她是当地有名的脏鸭饭餐馆老板,叫德维,丈夫是研究中国饮食文化的学者。“我试了你们的辣椒酱,”她递来订单,“烤乳猪抹两勺,比加沙爹酱还香。”
***在巴厘岛的日子,吴小苗每天都泡在乌布市集。她的辣椒酱摊位前总围着人,穿纱笼的老人用小勺舀点辣酱,拌在黄姜饭里;戴头巾的姑娘们举着自拍杆,和“会跳舞的辣椒酱”(她们给雨雾辣酱起的名)合影;还有群背着画板的艺术家,对着辣椒酱瓶写生,说这颜色像阿贡火山的岩浆。
林文远带她去看当地的舞蹈排练,舞者们戴着金箔面具,跳的是凯卡克舞,围着篝火吟唱的声音像海浪拍礁石。“这舞蹈讲的是《罗摩衍那》的故事,”他指着舞者手里的道具,“古代的舞者会在脸上抹辣椒水,让眼睛更有神,和你们用辣椒酱提神一个道理。”
陈默在港口考察时,发现当地的香料包装太简陋,卖不上价。“我们可以合作搞‘香料之旅’,”他拿着设计图对吴小苗说,“让中国游客来巴厘岛采辣椒、学制酱,再把自己做的辣椒酱带回家,肯定比单纯卖香料赚钱。”小李则跟着德维学做脏鸭饭,他拍的《跟着辣椒酱学烤乳猪》视频火了,有粉丝专门飞来巴厘岛,就为了吃口他抹了特辣版辣椒酱的烤猪肉。
***周末时,林文远带他们去参加寺庙的祈福仪式。祭司穿着白色长袍,用圣水洒在“启航号”的船头上,嘴里念着古老的咒语。“这是保佑航海平安的仪式,”林文远递给吴小苗朵鸡蛋花,“把它别在头发上,会得到神灵的眷顾。”吴小苗把花别在发间,花香混着远处火山的硫磺味,突然觉得,原来信仰和味道一样,能跨越语言。
德维的女儿萨妮对辣椒酱瓶上的图案很感兴趣,她用蜡染工艺在瓶身上画了幅巴厘岛风光:火山、海浪、跳舞的人,最后在角落画了个举着辣椒酱的小辣椒。“这是‘辣椒使者’,”萨妮笑着说,“让它跟着你们的船,去更多地方。”
***离开巴厘岛前,德维的餐馆举办了场“辣·巴厘之夜”。她用吴记辣椒酱做了六道创意菜:辣酱烤乳猪、香兰叶辣汤、辣椒巴厘岛炒饭……最受欢迎的是道“火山披萨”,饼底用黄姜粉和的面,上面铺着当地的烟熏牛肉、中国的火腿,最后淋上一勺雨雾辣酱,像座冒着热气的小火山。
个研究饮食人类学的教授边吃边记:“从闽南到巴厘,辣椒走了三百年,现在你们用一艘船,让它和香兰叶成了家人,这才是真正的海上丝绸之路。”林文远给他们塞了满满一箱椰子糖:“这是巴厘岛的特产,比上海的水果糖多了点椰香,解辣。”
***返航时,“启航号”的货舱里装着五十箱香料、二十套蜡染工具,还有萨妮画的辣椒使者图。吴小苗站在甲板上,看着登巴萨港的火山渐渐变成海平线上的剪影,手里捏着那朵鸡蛋花,花瓣虽己干枯,香气却像刻在了骨子里。
“你说,”她问陈默,“古代的胡椒商人会不会也像我们这样,在船上数着回家的日子?”陈默正在调试无线电,里面传来德维的声音:“辣椒烤乳猪成了巴厘岛的必吃菜!再订三百箱!”他笑着把麦克风递给吴小苗:“你听,咱们的辣椒酱在续写南洋故事呢。”
船过马六甲海峡时,遇到了艘满载香料的马来西亚船。船长是个戴头巾的马来人,他登上“启航号”,一眼就看到了堆在角落的辣椒酱。“我在吉隆坡尝过这个!”他用英语说,“我妻子是华人,她说要跟你们学做辣椒酱。”吴小苗找出纸笔,画了张简易的配方图:辣椒、蒜、香兰叶,还有个小小的船锚——代表需要“海风发酵”。
***抵达上海港时,正值盛夏。码头上的梧桐树绿得发亮,爸妈举着“欢迎回家”的牌子,爸手里还捧着个新陶缸:“我听小李说了雨雾辣酱的主意,特意做了个带喷头的缸,按一下就能喷出香兰叶雾,给辣椒酱‘洗澡’。”
启航科技的员工们排着队,每人手里都拿着个小竹篮,等着装新到的巴厘岛香料。“我们搞了个‘南洋辣篮’,”员工小张笑着说,“里面有中国的辣椒酱、巴厘岛的香兰叶、马来西亚的胡椒,打开能闻见整个南洋的味道。”
***回到上海后,吴小苗和陈默忙着筹备“巴厘岛辣文化节”。他们在平台上发起“我的辣椒巴厘味”活动,收到了世界各地的创意:有人用辣椒酱调巴厘岛的沙爹酱,有人把辣椒酱抹在烤玉米上,最绝的是个网友做的“火山蛋糕”,蛋糕胚里掺了辣椒碎,奶油上淋着雨雾辣酱,像座正在喷发的小火山。
小李则成了“南洋辣王”,他带着从巴厘岛学的蜡染技术,给辣椒酱瓶设计了新包装,瓶身上的辣椒图案全是用蜡染工艺做的,卖出了高价。“苗姐,”他发来设计图,“德维说要跟我们联名出‘辣·巴厘’系列,她负责画图案,我们负责做辣酱,肯定能火。”
***初秋时,“启航号”再次启航,这次的目的地是越南胡志明市。甲板上,萨妮画的“辣椒使者”图被装裱起来,挂在驾驶台的正中央。吴小苗站在船舷边,看着上海的轮廓渐渐模糊,手里捏着那张画满航线的世界地图——上面的蓝航线己经像条蓝宝石项链,把东南亚的港口串在了一起。
海风裹着鸡蛋花的余香和淡淡的辣椒香,吹起她的围巾。吴小苗知道,“启航号”的航线还会继续延伸,穿过湄公河三角洲,走进更多南洋的香料市集,而那瓶小小的辣椒酱,会像个跳着凯卡克舞的使者,在世界各地的餐桌上,跳出跨越山海的舞步。
他们的故事,就像巴厘岛的雨和晴,总有不期而遇的惊喜,和生生不息的希望。
***在胡志明市的唐人街,吴小苗看着老华侨用竹匾晒辣椒,突然想起在巴厘岛的市集。“你说,”她问陈默,“如果把雨雾辣酱和越南的鱼露拌在一起,会不会成为新的蘸料?”陈默正在给当地餐馆老板看辣椒酱样品,闻言回头笑:“我们可以叫它‘湄公河之恋’,甜、咸、辣、香全有,像这条河的脾气。”
个戴斗笠的越南老太太尝了口雨雾辣酱,突然用闽南语说:“这味道像我年轻时在巴厘岛吃过的辣椒酱,只是多了点香兰叶的凉。”吴小苗惊讶地看着她,老人从怀里掏出张黑白照片:“1970年,我在登巴萨卖鱼露,给我辣酱的就是个中国姑娘,她说她姓吴。”
***离开胡志明市前,他们收到了萨妮的邮件,说巴厘岛的蜡染艺术家们成立了“辣椒使者协会”,专门用辣椒酱瓶做艺术品,还在乌布开了家“启航画廊”。邮件里的照片上,林文远和德维站在画廊前,手里举着吴记辣椒酱和蜡染画,笑得像两个捧着宝贝的孩子。
吴小苗把照片贴在航海日志上,旁边写着:“辣椒是火,香兰叶是风,巴厘岛的雨是诗,我们是写诗的人。”陈默凑过来看,突然在照片旁边画了艘小小的船,船帆上画着跳凯卡克舞的辣椒,正从巴厘岛的港口出发,驶向更远的南洋,航线上的浪花,全是鸡蛋花和辣椒的颜色。
***“启航号”再次启航时,吴小苗站在甲板上,看着胡志明市的红教堂渐渐变成海平线上的小点。她知道,不管是南洋的雨,还是赤道的阳光,都在说同一句话:好的味道,永远在生长。而他们的辣椒酱,就是带着中国味道生长的种子,从江南的小镇出发,落在七海之外的土壤里,终会开出跨越种族和语言的花。
他们的故事,还在继续。就像那条永远奔腾的湄公河,就像那艘远启航的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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