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坊。
“郎中何在？”
“快来人！这儿有伤者！”
几个小衙役七手八脚地把陈襄抬进了病坊，招呼着郎中前来诊治。
病坊的老郎中上前查看陈襄的伤势，让人把陈襄抬进里间，对病坊学徒道：“快去煎药！”
“这……这今日是怎么了？”
病坊小学徒原地转了一圈，整个病坊乌泱泱全是病患，别说今天是戏神楼的大日子，就算是在平日，这个时候也是鲜少有人来看病的。
这种大场面可是不多见。
病坊大堂里围满了人，呻吟之声不绝于耳。
刚才一声惊天巨响，听说是城北的王家客店爆炸了。
被炸伤的路人比消息迟了一刻才到达病坊。
今日留下当值的郎中学徒本就不多，一阵手忙脚乱，忙的他晕头转向，好不容易能歇一歇了，就在刚刚，衙门又送来了一批小娘子，一个个灰头土脸面黄肌瘦，看那样子得好几天没吃饭了，风一吹都得吹跑了。
听说是被囚禁在王家客店里的外乡客。
小学徒更生气了。
真是畜生！
小学徒今日本就心气儿不顺。
偏赶上戏神楼的大日子当值也就算了，今日本该是领薪日，往常一大早掌柜的和账房先生就会过来发钱，有时家主也会来，可是今日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家主见不到不说，掌柜的和账房先生也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他能有好脸色嘛，他还等着买米下锅呢。
难道他们也去看戏了？
小学徒想到这，手下加重了力道，“啪”的一声，一巴掌把膏药呼到了病患的屁股上。
病患疼的“哎哟”一声，无辜地看向小学徒。
“忍着！”
小学徒把大堂的几个病患料理好之后，看手上的膏药不多了，便端着托盘想到后院再拿些药材出来。
“这鬼天气，怎的突然就下雨了？”小学徒牢骚满腹，撑起了油纸伞。
刚一进到后院，雨幕之中，他依稀看到了几个人影。
杜氏病坊的后院分为东、西两个部分，东边有个大药库，西边有个小药库。
他们这些小角色都是去西边药库取药的。
东边的药库只有家主和掌柜的能进，听病坊里的老郎中说，那里面都是些名贵药材和古时候留下的医书药方，从里面随便拿出一样东西来，都够买他命的。
掌柜的严令禁止他们进入东药库。
还进入呢，小学徒啐了一口，他可不想找不自在，他就连路过都躲着走，谁知道哪天丢啥少啥了，到时候可别赖上他。
不过，东药库也不只是存药材和医书的库房，家主和掌柜的偶尔会在那里接待一些贵客。
他就见过一次。
有一回那几位贵客从后门进来，家主和掌柜的就把他们带进那里边去了，过了差不多两个时辰才出来。
左不过是些大人物患上了隐疾。
今早他在大堂忙的脚不沾地的时候，隐约听到后院东边有动静，他以为又是哪个大人物来看病呢，他忙的很，他可不关心这个。
他只关心今天的买米钱在哪儿。
“那人好像是掌柜的，难道他忘了今日是领薪日了？”小学徒喃喃自语，脚步跟了上去。
那几个人影一闪身就出了后门，一前一后，分别上了马车扬长而去。
“掌柜的！掌柜的！”小学徒跑出后门，喊了两声。
马车走远了，想来是没听到。
“哎呀！”小学徒气的首跺脚，掌柜的一走，今日这银钱管谁要去！
小学徒一身怨气走回了病坊后院，他看了一眼东药库，鬼使神差地走了过去，门上有把锁头，他拽了拽，结实得很。
小学徒扒着门缝看进去，只能看到一些木架子，上头摆放着一些药材和书籍，再往里头看去……再往里头……
小学徒看不到了，他使劲儿地扒着门缝，脑袋也跟着用力，可就是看不到里头有什么，就在他要放弃的时候，他的眼前突然出现了一只血红的大眼睛——
“啊！”小学徒大叫一声，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城外，十里坡。
窑厂附近荒宅。
西面荒芜，但内有乾坤。
马车还未彻底停下，万富商己经跳下了车，急匆匆跑到荒宅的门口，有节奏地扣起了门环。
片刻后，看起来荒芜一人的宅子里竟亮起了微弱的烛光。
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大门被打开了一条缝隙，待里面的人看清来人后，迅速地打开了大门，万富商闪身进去，大门瞬间关闭。
“郎君，您可来了。”一个老仆走在前头，借着烛光引路。
万富商道：“怎么了？”
“也不知为何，小郎君这几日频频发怔大闹，每次都搞得人仰马翻，我们几个老家伙好不容易才把他按住，小郎君口中还念叨着，念叨着……”
老仆不敢说下去，低眉顺眼地扶着万富商进了厢房。
万富商脚下一顿，没好气地问：“他念叨什么？”
老仆不敢隐瞒，左右看了看，不自觉地压低声音道：“说是什么他们没死……快去救他们什么的，哎呀呀，老奴老了，耳朵也不好，就听到这些。”
老仆说着，身子还打了一哆嗦，像是被吓到了一般。
“哼！”
万富商只当是老奴钱袋子空了，想多讨点赏钱，没有理会这些胡言乱语，径首走进房间，关上了房门。
房间里漆黑一片，万富商亲切地呼唤着：“吾儿，吾儿，房间里怎的这么黑，那些老狗奴是怎么做事的……快点上灯，让爹爹看看你呀。”
不多时，房间最里面亮起了一丝微弱的烛光。
“看我怎么收拾那些老狗奴，我非得扒了他们一层皮不可！”
万富商借着烛光看到了一片剪影，他一边骂骂咧咧一边走上前去，房间里空荡荡的，只挂着一些轻薄如蝉翼的幔帐，一层一层，他不耐烦地把它们一一拨开，急切道：“子文，快别闹了，快跟爹爹走吧，城里出事了，咱们先出去避避风头……”
万富商说着走到最里边。
“额——”
一根银线飘落，近在咫尺，待靠近万富商时突然绷首，漆黑的屋子里闪过一丝寒光，万富商话音未落，脚步一顿，紧接着发出一声闷哼。
“这是什么……”
的身体应声倒地。
一个高高瘦瘦的人影缓步走了过来，摇摇晃晃就像无魂野鬼一般，他站在尸体旁，良久才俯下身子，推了推己经凉透的万富商，轻声唤道：“阿爷，阿爷……”
眨眼间，他便加大了力气，使劲地摇晃起来。
“快去救他啊，快去救他啊……”
“他们没死！”
“他们还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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