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丞与县尉快马出城，飞奔至城外，前方两条岔路。
“我去寻未西。”县丞抢先道。
县尉看着另一条岔路，犹豫不定。
县丞又道：“今日不太平，万万不能让人捉住话柄。”
待案子查清禀明上官，问起细节处，若是他以县尉之职，在此时不去缉捕凶犯，而是去寻找一个婢女的踪迹，这是说不过去的。
若说是为了抓捕蒙面人，先不说连他是谁都不知道，更无法证明他和凶案有关，找到还好，若是找不到，就是罪加一等。
还不是县尉一个人的罪，而是整个县衙的罪。
县尉点头道：“我看了陈襄的伤口，处处是杀招，不知他上辈子做了多少好事，老天爷才让他捡回一条命。那伙人穷凶极恶，这几个人跟着我，剩下的你都带上，千万小心。”
县丞扬鞭，带着人飞驰而去，将话音留在身后。
“不是上辈子，是这辈子。”
兵分两路，县丞去找寻未西踪迹，而县尉则来到了十里坡捉拿凶犯万富商。
县尉带人赶到荒宅时，万富商的疯儿子己经不知所踪。
之前被县丞派来跟踪万富商的小捕手跑了过来，雨大路滑，小捕手脚下一滑就跪在了县尉身前。
县尉把他提了起来，问道：“啥情况？”
“禀报县尉，万富商进去不久，我就听到了仆人的呼喊声，我冲进去一看，就这样了。”
小捕手指了指一旁万富商的尸体。
“谁干的？”
“好像是他儿子。”
“儿子？还好像？”
县尉揪住了小捕手的脖领子，声色俱厉：“那他儿子呢？”
“跑了。”
“往哪儿跑了？”
“雨太大了，我……我没看清……”
县尉松开手，小捕手剧烈地咳嗽起来，指着一处，道：“他们咳咳咳……人都在这儿。”
荒宅里的管事和小厮老仆们在地上跪了一排，抖如筛糠。
“到底怎么回事？人是怎么死的！”县尉一声咆哮。
他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气不打一处来。
还以为来到这能找到什么新线索，又或者这里就是他们的老巢，来个人赃并获。
没想到，里里外外查了一遍，这里就是一处废宅子，除了一个跑了的疯子和几个废物什么都没有，现在就连万富商都死了，接下来怎么查！
“他疯了呀，连亲爹都杀，我们哪敢拦着他啊！”
“你，给我说清楚，人是谁杀的？”
县尉指着尸体，又指着一个老奴问道。
那老奴从人群中爬了出来，颤抖着回道：“小郎君得了疯症，一点不顺着他的意就要闹起来，他不喜欢屋子里点灯，我们也没办法。郎君进去屋子就关上了门，我们就在门口候着，后来听到了点响动，声音不大，小郎君发起疯来见人就打，我们以为这次也一样，就没敢进去，然后，然后……”
“然后怎么着？”县尉一脚踹过去。
那老奴立刻大声回答道：“然后，过了一会儿，门就打开了，我们看到了尸体，就在门口，淌了一地的血，小郎君浑身是血的走出来，我们哪里敢拦着，可别再把我们也……”
老奴的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就没了声音，低下头去。
“你可亲眼看到他弑父？”县尉犹疑地问。
老奴一愣，不解道：“屋子里就他们父子俩啊，不是他杀的，还能是谁？”
“就问你看没看到，哪那么多废话！”
“没……没有。”
“那你可看到你们小郎君身上有血迹？他手里可拿着凶器？”
老奴想了想，道：“血迹是有，凶器……没有。”
县尉走到尸体前，俯身查看，只脖颈处有一丝血线，该是被极细的利器抹了脖子，真是好手段。
疯子能有这手段？
真疯假疯？
县尉问道：“你们家小郎君往哪个方向跑了？”
老奴抬起枯瘦的手，指向了荒宅外的一处山坡。
县尉起身便要出发，捕手上前道：“县尉，这雨下得太大了，山上泥泞难行，恐怕马匹上不去。”
如豆大的雨点应声砸了下来，砸得房檐屋脊啪啪作响。
县尉的脸上现出一丝狠厉，道：“那就跑着去，务必要找到他！”
现如今，万子文是他们唯一的线索了，尽管他是个疯子。
疯子也总比死人强。
县尉带上斗笠，一个箭步就冲了出去，回头大喊道：“留两个人看着他们，其余人，跟我走！”
暴雨如柱，雷霆万钧。
不远处的荒山之上，一道闪电劈下，一个高瘦的身影匍匐倒地。
“快去救他呀……”
不远处“轰隆！”一声惊雷，暴雨震开了窗户，荒宅亮如白昼——
空荡荡的屋子被一瞬照亮，房梁上有个脚印。
申初，荒山。
县尉身先士卒，一人跑在最前头，暴雨遮挡住了他的视线，前路一片混沌，但他的脚步却没有半分迟疑，急速地奔走在荒山之中。
“县尉，小心雷电！”
捕手话音未落，不远处，电闪雷鸣，借着那一瞬间的亮光，县尉看到了半山腰上有个人影匍匐在地。
只见疯儿子此时就坐在地上，用双手不停地挖着地面上的泥土，嘴里还不停喊叫着：“快救他啊，去救他啊，他们还活着……”
县尉走到近前，那疯儿子己经挖的满手是血，他就跟感受不到疼痛一般，还在费力地挖着，殷红的鲜血和脏污的泥土合为一体。
两个小捕手上前来制止疯儿子的举动，也不知他哪来那么大的力气，将两个捕手都推了个趔趄，转头又疯狂地挖了起来。
“别管，让他挖。”
县尉掸了掸斗笠上的雨水，站到疯儿子身边，他嗅了嗅西周，又踩了踩脚下的泥土，回头对手下喊道：“你们去取点家伙事儿来，跟他一起挖。”
雨水噼里啪啦地砸下来，众人都以为自己听错了，首到县尉的无影脚一一踹了过来，他们才确定，自己没听错。
几个小捕手不明所以地跟着疯儿子一起挖了起来。不知挖到了什么时候，雨势渐渐变小，众人累的瘫倒在地。
县尉不满地走上前来，喝道：“谁让你们停的，给老子……”
话音戛然而止。
土坑内，雨水冲刷之下，粼粼白骨赫然浮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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