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过了半刻，写戏人和万富商一起出来，一同上了万富商的马车离开。”
“邻人、写戏人、万富商、万富商的车夫仆人，还有荔枝娘子的仆人婢女，口供都对得上，没问题。”
“仵作给出的荔枝娘子的死亡时间是在他们二人走后，尸身也验了，没有外伤，没有痉挛，没有任何挣扎痕迹。”
“会不会是他们提前给荔枝娘子喂下了毒药，等他们走后才毒发？”一个小衙役弱弱地问道。
“不可能，你看，这里写了，那二人走后，婢女去给荔枝娘子喂过水……”
捕手指着卷宗上的某处，道：“荔枝娘子服下的是剧毒，顷刻毙命，不可能延迟那么长时间。”
“会不会是婢女干的！”
“查过了，真不是。”
“会不会是进了盗贼？或者私人恩怨，雇凶杀人？”
“也查过了，门窗、房檐、屋顶没有任何外力撬开的痕迹，婢女就在外间候着，若是有人进去里间，她不可能不知道，从始至终根本就没人进去过，再说了，你见过哪个盗贼去偷东西，还给人家服毒的啊？”
小衙役皱着眉头反复思量，又道：“那会不会……”
话音未落，捕手急眼了，瞪着眼睛问他：“你咋就不信呢？你就非说荔枝娘子是被人杀害的是吧？你这么确定，难不成就是你干的！”
县尉坐在一旁翻着卷宗，听到这话猛地抬起头来。
役双腿一哆嗦，跪下去举起双手大喊道：“不是我呀，不是我呀！”
“那你为何这么确定荔枝娘子是被人谋害的？”县尉问道。
小衙役自觉多言，慌张道：“县尉勿怪，是我胡乱猜测。”
“说说，你是咋猜的？”
小衙役犹豫片刻，从实招来：“县尉有所不知，我是荔枝娘子的……戏迷。”
周围传来嗤笑声。
小衙役瞪了他们一眼，不好意思地看了看县尉，咬咬牙继续道：“那日我亲眼看到荔枝娘子在万福酒楼和羽娘偶遇，两人相谈甚欢，羽娘的新戏还约了荔枝娘子，荔枝娘子当时满眼欣喜地应承下来，周围好几个人，都可以作证，您说她怎么会……”
小衙役不吭声了。
她怎么会在几天之后服毒自尽呢？
“那当时你怎么不说？”
“我当时想说来着呀，可是……我当时想……”小衙役低着头，犹豫了片刻，道：“陈襄和仵作既然己经得出结论，那断然是不会错的。”
“那你现在觉得是他们俩错了？”县尉问道。
小衙役摇摇头，道：“陈襄绝对不会错的，但我也不信荔枝娘子是服毒自尽。”
“嘿！好赖话都让你说了，那你到底啥意思？”捕手问道。
“我的意思是，我就是说……反正我……”小衙役无助地看向旁边的人。
“回禀县尉。”
一个年纪稍长的老捕手上前道：“他当时想说，被我拦下了，一是不想他多嘴，二是，当时是我和陈襄、仵作一起去的那所宅院，我确信荔枝娘子是自杀无疑。”
县尉点点头，说话的老捕手经验丰富，是信得过的。
“仵作的文书在这儿，尸体表面没有外伤，也没有挣扎的痕迹，我们里里外外检查了好几遍，宅院里也没有其他可疑痕迹。”老捕手把文书递上去。
旁边另一个小衙役也凑上来说道：“我还记得，当时来为荔枝娘子讨要说法的人都要围攻县衙了，荔枝娘子的拥护者众多，当时引起了不小的轰动呢，咱们哪敢怠慢，都是仔细扒着地缝查的，谁知那个大徒弟现在突然又拿出一封信来，当时也问过他，他咋不说呢？我看是他想搞鬼！”
“要我说呀，那封信的真假咱们还得请人查查。再者，这人心谁能说得准呢，没准儿荔枝娘子和羽娘聊天的时候好好的，第二天遇到烦心事儿想不开就……”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叽叽喳喳吵得县尉脑袋疼。
他刚想喊上一嗓子就被人捷足先登了。
“不用查了，信笺是假的！”
是县主簿，只见他一步三晃地跑了进来。
县尉快步迎了上去，问道：“这么快就有结果了？”
县尉从戏神楼回来就把信笺交给老主簿，让他找个擅长辨认字体的先生过过目，没想到这才一眨眼的功夫，老主簿就回来了。
“哎哟，什么结果呀，我根本就没去！”老主簿的表情比县尉还要苦大仇深。
众人一惊：“您这是什么意思？”
“还字迹辨别呢，你们看看吧，这还哪用字迹辨别呀！”
老主簿哭笑不得地把信笺递给了县尉，县尉一脸狐疑地接过来，打开信封一看，那哪里是给情郎的信笺啊，那上头只有几个龙飞凤舞的大字——
查清真相。
还逝者公道。
老主簿豪饮一碗茶，擦了擦嘴，说道：“我本想去城东找几位善书法的先生给看看，我拿着信笺寻思自己先看一眼吧，安全起见，万一有什么重要线索不能泄露的，我好提前遮挡起来，我就打开看了一眼，这谁能想到啊！”
老主簿话音刚落，县尉顿感头重脚轻，一屁股坐在了榻上。
他虽有点子智慧，但还是缺少经验。
再一看那信笺，几个龙飞凤舞的大字歪歪扭扭地拆分又重合在一起，变成了三个更大的字——
逗！你！玩！
县尉追悔莫及，这下糟糕了，当时场面混乱，才会被大徒弟算计了，如果他当时就在众人面前打开这封信笺，那么就首接证明了是大徒弟一派胡言，也就不用重查旧案了。
旧案重查是因为存有疑点，最关键的疑点，就是这封信笺。
“这不就结了，这信笺是假的，咱们不就没事了。”一个捕手还挺高兴。
“晚喽。”
县主簿瘫坐在榻上，摆摆手：“晚了呀。”
“啥意思？”
“信笺己经过了咱们的手，你现在说它是假的，谁会信啊，人家要说是咱们把真的藏起来换成了假的呢，晚喽！”
黄泥巴掉裤裆，不是屎也是屎。
信笺就算是假的，也变成真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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