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名叫立枝,节外生枝的枝。”
外室所生,当家大娘子给她起了这个名字。
除了她阿娘,没人喜欢她。
不对,有人喜欢立枝。
那时候意气风发的少年就想啊,以后我写戏本子你来唱。
可他没说出口。
“我告诉她,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她可以选择自己的路,而不是留在那个腐烂发臭的地方任人宰割,于是我便把她带来了这里。”
“是我把立枝变成了荔枝。”大徒弟握紧了拳头。
“……后来,我和陆鸿成为好友,有时我会带着他去找荔枝,我们一起去郊外游玩,去戏场看戏,一起憧憬着我们的未来……”
“是我把荔枝推荐给那个畜生的,他一眼便相中了荔枝。”
“她信我,我便把她推进了火坑……”
“是她登台唱了那出戏,悬丝傀儡,她当时不知道那是陆鸿写的。”
“你不知道她有多开心,她说她终于找到了属于自己的路,她享受着戏台上的一切,她那天和我说了很多很多话,我不忍心告诉她真相,我不忍心。”
大徒弟低下头,一脸痛苦。
“那她后来怎么又去做了写戏人的别宅妇呢?”
大徒弟握紧了拳头,愤怒地咆哮:“她没有!是那个畜生,趁她醉酒!趁她醉酒才……”
两个月前,荔枝死了。
荔枝死后不久,有一天晚上,写戏人喝醉酒才道出实情。
他将陆鸿的事情告诉了荔枝,又以大徒弟的前途为要挟,让荔枝委身于他。
“都怪我!都怪我呀!”
大徒弟痛苦的咆哮声惊动了守在外面的狱卒,狱卒以为出了什么事,跑进来把县丞护在身后。
县丞摆了摆手让他们退了出去。
良久,大徒弟泄了力气,瘫倒在地上,他问道:“县丞,你知道亲手把挚友和心上人推进火坑是何种滋味吗?”
大徒弟摇了摇头,忽地又笑了起来,笑的泪流满面。
“不不不,你没尝过这滋味,是绝对不会知道的。”
……
“这大徒弟好生愚蠢!”
李亨又发话了。
“那写戏人实非良人,他竟把自己的师弟和心上人都推进了火坑!”
“他又不知道,他也是好心呀。”我搓着手说道。
“好心?没头脑的好心就是愚蠢!”
我不再答话。
李亨说的好像没错,大徒弟应该也是这样想的,所以他才深陷自责的泥沼中无法自拔。
可错的人是他吗?
错的人明明是他那个死鬼师父啊。
大徒弟是草率了,是瞎了眼认错了师父,但我无法指责他那一刻的真心。
他的初衷是好的,可惜所托非人。
他将自己关进内心的囚牢,不惜以付出生命为代价也要为枉死者讨一个公道,可他也是失去挚友和爱人的受害者。
受害者本无罪。
只是现在,受害者变成了施害者。
这又是谁的错呢?
夜风微凉。
或许是我太老了,心寒了,身子也暖不起来。
喝再多热茶都无用。
我没忍住打了个喷嚏,李亨命内侍给我续上热茶,又让人给我拿了条毯子,我披在身上,稍微暖和了一些。
他又问道:“县丞既己确定此事和第二写戏人有关,那为何还不找她来问话?”
“一开始不是怀疑有人栽赃陷害嘛。”我解释道。
“就算是栽赃陷害,同谋者能拿到她的匕首,那就很有可能是她身边的人,怎么样都该找她来问询一番。”
“不用找她,她之前来过。”
“来过?”
“嗯,就在案发前几日,她来县廨报案,说自己的匕首被人偷了。”
县廨还存有她上报失窃案的记录。
也是因此,案发时,县丞和县尉才暂时排除了她的嫌疑。
“那是之前,现在呢?既然大徒弟己经漏了口风,还是该找她来问一问,她的身边人都有嫌疑,或是她与谁结过仇……”
我摆摆手,道:“现在可就不好问了。”
“怎么不好问?”
“好戏己经唱起来,写戏人不叫停,这出戏啊,就停不下来!”
……
案牍库。
“呵,真行啊,戏本子是陆鸿给他写的,悬丝傀儡是荔枝娘子给他唱的,他就喝喝茶水看场戏,摇身一变就成了名动大唐的写戏人。”
县尉抱着膀子,双脚架在案几上,犀利点评。
“谁说不是呢,这么大的事怎么才曝光啊,真是气死人了!”
“啧,这么一说吧,当年我好像确实听到点风声,没当回事啊也。”
“要早点曝光,他都得臭大街!”
“真是气煞我也,他们会不会就是因为这事才杀害荔枝娘子灭口的?”
一个小衙役话音刚落,身旁的同僚就怒怼了他一拳。
“哎哟!你打我干什么?”
“胡说什么呢,这案子可是陈襄和仵作查的,不可能出错!”
一众人等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敢说话了,偷偷瞄着县尉的脸色。
“都看我干啥?我脸上有真相啊?看卷宗!查案子!”
县尉心气儿不顺地吆喝了几句,衙役捕手们不敢再说话,纷纷低下头去,埋首卷宗之中。
“真够点儿背的……”
县尉嘟囔着,他初来乍到的时候,成天盼着老天爷给他来个一飞冲天的机会,现在这机会的确是来了,可这哪是一飞冲天啊,这不是要一刀断头嘛。
“让个凶犯给拿捏了,还跟我讲条件!”县尉一想到这儿更生气了,抬脚就把卷宗踢到了地上去。
“查不出错处不对,真查出错处了,是不是也不对?”
县尉陷入到无解的命题之中,苦大仇深地捂住了双眼。
一个捕手把踢掉的卷宗捡了起来,掸了掸上头的灰,道:“县尉,这卷宗咱都反反复复查了好几遍了,当初咱们可都是按照流程走的呀,没毛病呀!”
“是呀,这写的都很清楚啊。”其他捕手们纷纷附和。
“给我查!查不出来也得查!”县尉喊了一嗓子,众人噤声。
片刻后,县尉认命地睁开了双眼,坐起身,道:“再来一遍。”
一捕手上前,拿起卷宗。
“据邻人证词,他们亲眼看到,案发当晚,万富商的马车停到了荔枝娘子的宅院门口,写戏人和万富商把醉的不省人事的荔枝娘子扶进了屋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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